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初升朝阳的光芒,也带走了那份刻意的庄重。
乌雅几乎是立刻塌下了挺直的腰背,长长地、毫无形象地舒了一口气,这没睡好就被叫起来简直比熬穿个通宵还累。
“可算是走了……”
她小声嘀咕,端起已经半温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
这大胖橘戏份真多!耽误她回笼觉教主宝贵的修炼时光。
不过……乌雅捧着茶杯,眼神放空。
皇帝前脚刚走,按照这宫斗剧的尿性,后脚肯定又有幺蛾子要上演。
接下来是啥剧情来着?
乌雅歪在暖榻上,一边努力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找,一边状似随意地问正在整理香炉的竹息:
“竹息啊,这两日,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给哀家解解闷儿,哀家好醒醒神。”
竹息放下手里的活计,略一思索,压低声音道:“回主子,大事儿没有,新鲜事儿倒有一桩,是昨儿夜里发生的,动静还不小。”
她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听下面的小宫女说,皇上将前些日子失宠了的余官女子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没了?”乌雅百无聊赖地用银签子戳着水晶碟子里的蜜瓜,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儿天气怎么样”。
“据说今早皇上又改了主意,说是余氏暗害后宫妃嫔……赐了自尽。”
竹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苏公公已经去送她了。”
余莺儿?!赐自尽?!
乌雅“哦”了一声,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震惊”和“惋惜”,内心却在疯狂发癫。
来了来了!余莺儿给甄嬛下药,然后被揭穿倚梅园冒名顶替一事,然后还拒不赴死!
安陵容冷宫送盒饭!小夏子弓弦物理超度!剧情,启动!
她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沾了点蜜汁的手指,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唏嘘和事不关己的淡漠:
“哦?是她啊。年纪轻轻,心肠竟如此歹毒,也是她自己作死,竟敢暗害后宫嫔妃,落到这个下场,不冤。”
乌雅叹息着摇摇头,扶着竹息的手站了起来,“这冷宫……阴气重,怨气也重。哀家也有好些年头没去那附近走动了。”
“今儿天气不错,竹息,陪哀家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顺便让内务府的人去瞧瞧,该清理打扫的,别怠慢了。”
“到底是皇家宫苑,晦气积多了也不好。”
她给自己找了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视察宫务,驱散晦气。
毕竟重要剧情来袭!接下来就是安陵容的高光或者说黑化时刻——去冷宫“帮”余莺儿“自尽”!
这种名场面,岂能错过?!
作为一个合格的剧情Npc,打卡必须及时!
竹息愣了一下,去冷宫附近溜达?那地方阴森森的……
但她看着太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兴致,也不敢多问,只当老人家年纪大了,想法有些跳脱,忙应道:“是,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多带几个人跟着。”
“不必兴师动众。”
乌雅摆摆手,主打一个低调吃瓜,“就你陪着哀家,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哀家就是……不放心,看一眼就走。”
竹息:“……”
不放心什么?不放心余氏死得不够透吗?这话她不敢接,只能低头应是。
主仆二人换了一身颜色偏暗、不那么显眼的常服,也没带多余的人,只由竹息小心搀扶着,慢悠悠地,朝着皇宫最偏僻、最荒凉的角落——冷宫方向溜达过去。
越往冷宫方向走,气氛越是不同。
高高的宫墙因为年久失修,爬满了枯藤,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石。
阳光像是被过滤过一层,带着点惨淡的意味,路边的草木也疏于打理,显出几分颓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衰败气息。
偶有几声凄厉的鸟叫划破寂静,更添几分阴森。
混合着初春尚未完全散尽的寒意,钻入衣领,让人忍不住想缩脖子。
竹息下意识地拢了拢太后的披风,低声道:“太后娘娘,这边阴冷,您当心身子。”
乌雅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小兴奋。
这氛围,这场景,完美契合剧情触发点!
她带着竹息,慢悠悠地踱着步,看似在欣赏宫墙的“古朴”,虽然也没什么可欣赏的就是了。
实则耳朵早已高高竖起,精神高度集中,将那份刚获得不久的“耳力精通”技能开到了最大功率。
周遭的一切声音瞬间被放大、过滤、清晰化——风吹过枯藤的呜咽,远处宫人模糊的交谈,墙角老鼠窸窣的跑动……
她像个精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冷宫方向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
竹息跟在旁边,只觉得主子今日格外安静,眼神也格外锐利,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心里直打鼓,这地方……实在不是什么散步的好去处啊!
就在她们转过一道布满苔痕的月洞门,靠近冷宫那扇厚重斑驳、仿佛永远紧闭的宫门附近时,乌雅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她一把拉住竹息,迅速闪身躲到了一丛半人高的枯败灌木后面,并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竹息吓得大气不敢出,顺着太后的目光紧张地看向冷宫门口。
只见那扇沉重的宫门,竟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穿着素淡藕荷色宫装、身形纤细柔弱的女子,正向那里面走去。
就在这时,乌雅那强化过的耳力,清晰地捕捉到了门缝里飘出来的女人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声音嘶哑绝望,正是余莺儿: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皇上!皇上饶命啊!我要见皇上!皇上最喜欢听我唱昆曲了!啊——!”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一种冰冷黏腻质感的年轻女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打断了余莺儿的哭嚎:
“见皇上?”
这声音,乌雅知道剧情,这是——安陵容!
只听安陵容的声音继续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穿透破败的宫墙:
“余氏,你省省力气吧。皇上既已金口玉言赐你自尽,就断不会朝令夕改。”
她顿了顿,似乎在欣赏余莺儿的恐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怨毒和快意:
“你早该想到有今日的,除夕夜,倚梅园……你贪图富贵,窃取了原本属于姐姐的恩宠……那时,就注定了你今日的下场!”
一句极其轻微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钻进余莺儿的耳朵:
“……要怪,就怪你自己!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你冒名顶替,罪犯欺君……才有今日杀身之祸!”
“那本该是姐姐的!是你!是你偷了她的!你偷了她的福分,偷了她的前程!你活该有今日!”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