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缓缓抬起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她仍努力维持着镇定。
“陈负责人,”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许湛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带去了哪里?”
陈负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夏小棠同志,请你理解,我们这是在保护他。”
见夏小棠眉头紧蹙,他轻叹一声,继续道:“许湛同志在最后执行任务前,就跟组织签署了协议。任务完成后,为保障他的安全,我们将为他安排新的身份,换个地方继续生活。”
“还有一份是他自愿附加的条款,”
陈负责人的语气变得沉重,“他在协议中写明,如果在执行任务期间失去行为能力......就按已经死亡的程序处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夏小棠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许湛早早就考虑好了,如果出现意外不拖累任何人......可她不是‘任何人’啊…
“许湛同志中弹后,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开枪击伤了周欣然和吴敬业,为警方争取了宝贵时间,并冒死获取了关键证词。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看着夏小棠夺眶而出的泪水,陈负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他才脱离危险。但醒来之后......”
他顿了顿,“据就诊记录显示,他之前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长期的卧底生涯,在极限压力下的心理崩溃,加上最后时刻的创伤......导致他患上了极其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伴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状。”
夏小棠直直地看着他,脑海里全是许湛独自承受一切的画面。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他疯了。”
疯了!!!夏小棠睁大眼睛,努力消化着这两个字…
陈负责人的声音低沉下来,“起初我们也曾试图联系他的家人,但他的资料显示是孤儿,离异,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后来在钱老的建议下,才把他送到了藏区的军区疗养院。”
夏小棠低下头,终于明白了发生在许湛身上的一切。她的许湛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委屈......
沉默片刻,她缓缓抬头:“我是他的妻子......我该怎么帮他?”
陈负责人郑重地看着她:“首先,今天出了这个门,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这是对他的保护!”
夏小棠凝重地点了点头。
“即便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在这里的代号是612。”
“我想带他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夏小棠坚定地说。
陈负责人摇头:“这不可能。根据记录,许湛同志在执行任务前已经与你解除婚姻关系。从法律和组织程序上说,你们没有直接关系。”
这话像一把冰刀扎进夏小棠心里。她深吸一口气:“法律文件可以解除关系,但感情和事实不能。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冒死取得的证词也是为了还我父亲清白......”
陈负责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示意助手递来一份文件。
“你说的这些,钱老都反映过。但很抱歉,除非他在清醒时主动提出,否则你带不走他。”
“清醒的时候?陈负责人,你这是强人所难......”
“规定就是规定。”陈负责人叹息,“一方面他需要专业治疗和保护,另一方面,他目前的状况具有不确定性和攻击性。在这方面,我们这里更专业。”
“专业?”夏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就是把他锁起来?像对待危险的怪物?用电棍攻击他?”
“夏小棠同志!!”
陈负责人语气严厉起来,“他时而清醒,能进行逻辑思考,甚至保留着专业本能。但更多时候,他沉浸在混乱的记忆和幻觉中。会把医护人员当成敌人攻击,会无意识地重复执行卧底指令,甚至......没有任何自理能力,完全认不出自己是谁…”
他的目光锐利:“昨晚的情况就是典型发病。他的攻击性极强,无法预测。我们采取的措施是当前情况下最有效的保护手段。”
夏小棠想起许湛被电击倒下的画面,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坚定地说:“既然带不走他,那我留下来!”
陈负责人看了眼助手:“这......也不符合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钱爷爷拄着拐杖站在会议室门口。
“爷爷......”
“钱老......”
钱爷爷扫视一圈,沉声道:“小棠的父亲已经沉冤得雪,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要有法和理,更要有情!”
他走到陈负责人面前:“两个孩子为什么离婚?那是许湛为了保护他的爱人!不是不爱了,是爱得太深!!”拐杖重重地跺在地上。
夏小棠的泪水夺眶而出。
“可是......主治医生说他的治愈率几乎为零......”陈负责人低下头。
“我不相信!!”夏小棠急着冒出这句话,“我了解他,他的意志力超于常人。”
“夏小棠同志,你要相信科学!不能意气用事!风险太大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钱爷爷打断陈负责人。随即转向夏小棠,“小棠,这个风险你愿意承担吗?”
夏小棠重重地点头。
陈负责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很勇敢,夏小棠同志。”他递来一份文件,“但有些事情,知道真相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风险。”
他站起身:“选择留下,需要你签署这份保密文件。你要清楚...你不可以对任何人泄露你和他的关系...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认出你,甚至可能会伤害你......”
夏小棠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一眼文件内容,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此刻,就算是需要她用生命来交换,她也心甘情愿。
陈负责人带着助手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钱爷爷和夏小棠。
钱爷爷拄着拐杖,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夏小棠面前。
他凝视着这个年轻却坚韧的女孩,眼中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