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跳大神与梦游的终结
建安十五年 六月初 夏意渐浓 心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程昱将军的梦游症,成了我和郭嘉心头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我们既不能明说,又担心他哪天夜里梦游时,不再是偷吃猫粮、试图抓猫,而是做出更危险的事情,比如……提着刀去主公的寝宫门口“巡夜”,那乐子可就大了。
我们私下里找过张仲景神医,委婉地询问是否有治疗“夜行症”的方子。张神医捻着胡须,沉吟半晌,开了一剂安神定志的方子,说是或可缓解。程昱将军服了几日,据其家人说,夜间睡得是更沉了,但……梦游依旧,只是动作似乎更迟缓了些,翻贾府墙头时差点摔下来。
看来,常规医术对此等奇症,也是束手无策。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郭嘉这鬼才,不知又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一个消息:城外三十里,有个叫“玄云观”的小道观,观主玄云道长,不仅精通岐黄,更擅长“驱邪安魂”之术,据说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夜间的怪病。
“驱邪安魂?”我眉头紧锁,“奉孝,你莫不是病急乱投医?这等江湖术士,岂能轻信?”
郭嘉却神秘一笑:“公达,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法。程老将军此症,寻常药石无效,或许……真需些‘非常’手段。再说了,成与不成,试试又何妨?总比提心吊胆强。”
我思前想后,似乎也别无他法。于是,我们二人备了份薄礼,悄悄出城,寻到了那座香火不算旺盛的玄云观。
观主玄云道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三角眼,山羊胡,眼神却颇为清亮,不像寻常骗香火钱的江湖骗子。他听我们含糊地描述了病情(只说是某位贵人体虚,夜间多梦,常有离魂之症),又仔细询问了发病时的具体情状(我们隐去了吃猫粮等细节,只说会有无意识的外出行为)。
玄云道长闭目掐指算了半晌,猛地睁开眼,断言道:“二位居士所言之症,非寻常疾病,乃是被‘夜游神’附体,魂魄不稳,故而入夜则离窍出游!”
我和郭嘉面面相觑,差点笑出声来。夜游神附体?这说法也太……不靠谱了!
但玄云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们收起了轻视之心。他详细描述了“发病者”可能出现的状态:力大无穷,不辨亲疏,行为怪异,常循固定路线,且对某些特定事物(如食物、动物)有执念。竟与程昱的症状分毫不差!
我和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惊疑不定。这道长,似乎真有两下子?
“道长,此症……可有解法?”我试探着问。
玄云道长捋着山羊胡,高深莫测地说:“解法自然是有。需以‘安魂符水’内服,再辅以‘驱邪镇魂’之法事,将附体的‘夜游神’请走,便可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郭嘉追问。
“只是此法事需在患者夜间发病之时,于其必经之路上进行,方能奏效。且施法之时,需有至亲或信任之人在旁安抚其魂,引导归窍。”道长看着我们,“不知二位,可能安排?”
这下可难住我们了。难道要告诉程昱:“将军,您晚上梦游,我们请了道士来给您跳大神?” 他非得用他那刚吃过猫粮的力气把我们轰出去不可!
最终,我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我们重金请动了玄云道长,并与他密谋了一番。计划是这样的:由我出面,以“近日府上不安宁,请道长做法驱邪”为由,邀请玄云道长夜间来我府上(我家恰好位于程昱梦游路线的中点)。同时,我们需设法让程昱的家人“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发现将军“身体不适,夜间出府散步”,并“顺路”来我府上求助。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在程昱梦游状态下降临我府时,让玄云道长“恰好”进行法事。
计划听起来漏洞百出,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约定的夜晚,月明星稀。我府上灯火通明,玄云道长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焚香设坛,搞得煞有介事。我和郭嘉则坐立不安,既担心程昱不来,又担心他来了之后场面失控。
子时将近,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希望时,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程府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搀扶着(或者说半控制着)眼神呆滞、步履蹒跚的程昱将军,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荀令君!郭祭酒!不好了!我家老爷……老爷他半夜突然起身,说要出来散步,我们拦都拦不住!走到贵府附近,老爷就……就站着不动了,眼神直勾勾的!您快帮忙看看啊!”老管家演技精湛,声情并茂。
我心中暗赞一声,赶紧迎上去:“快快扶将军进来!正好玄云道长在此做法,或可为将军安神!”
此时,程昱正处于梦游状态,对周围一切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站着,嘴里含糊地念叨:“猫……香……吃……”
玄云道长见状,立刻进入状态。他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夜游神君听号令!此身非汝居,此魂非汝依,速速退去,还人清明!急急如律令!”
说着,他端起一碗早已备好的“符水”(我怀疑就是加了点香灰的清水),示意程府家丁帮忙给程昱灌下去。程昱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被灌了几口。
接着,道长又拿起一串铜铃,在程昱耳边猛摇,声音刺耳。然后又用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了道符,点燃后绕着程昱转圈,烟雾缭绕。
我和郭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程昱突然惊醒,暴起伤人。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整个“法事”过程中,程昱虽然有些烦躁,但并未激烈反抗,只是茫然地随着道长的指引转动身体。
法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最后,玄云道长大喝一声:“魂归本位!敕!” 然后用桃木剑在程昱额头虚点一下。
说来也怪,就在这一下之后,程昱浑身一颤,呆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们,皱眉道:“公达?奉孝?这是何处?老夫……老夫怎么会在这里?”
成功了?!我和郭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赶紧上前,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解释:“将军,您方才在府中突发梦魇,起身夜游至此,幸好家人发现及时。正巧玄云道长在此做法,便为将军驱邪安神,如今看来,已无大碍了。”
程昱将信将疑,但感觉身体并无不适,也就没再多问,由家人扶着回去了。
玄云道长收了法器和剩下的酬金,飘然而去,深藏功与名。
此后数日,我们密切关注程府的动静。令人惊喜的是,程昱的梦游症,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发作过!他夜间安睡如常,贾府的猫粮安全了,我家的肥肥也保住了小命,许都的夜晚,终于恢复了宁静。
我和郭嘉对此啧啧称奇,百思不得其解。那张仲景的药方无效,这看似荒诞的“跳大神”却立竿见影?难道这世上,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后来,我们私下分析,或许这“疗法”起效的关键,不在于符水或咒语,而在于那强烈的感官刺激(铃声、烟雾、灌水)和心理暗示,恰好打断了程昱梦游的固定模式,唤醒了他的意识。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无论如何,程昱将军的怪病总算治好了。至于那壶辣椒水的真相,就让它永远成为我们三人(我、郭嘉、或许还有贾诩)心照不宣的秘密吧。
经此一事,我荀公达算是又长了一回见识:这世间之事,有时循规蹈矩未必能成,剑走偏锋反而有奇效。当然,这种“跳大神”的法子,可不能常用,万一哪天主公让我去给他“驱邪”,我上哪儿找玄云道长去?
唉,这谋士的活儿,真是越来越不好干了,还得兼职心理医生和法事策划。罢了,且去喝杯茶,压压惊。这夏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