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破碎,深渊降临。
那浩瀚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雪原的每一寸空间。空气凝固成坚冰,光线被扭曲吞噬,只剩下废墟方向冲天而起的暗红血光,以及漫天狂舞的、发出凄厉呼啸的苍白冰屑龙卷。
明玉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灵魂在这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几乎要瞬间崩散。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近乎冻结的神经,右肩的幽蓝符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层薄而坚韧的膜,勉强将她与苏禾笼罩在内,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和物理上的极致深寒。
她将苏禾紧紧护在身后,残存的左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她能感觉到苏禾靠在她背上那微弱却坚定的支撑,以及她体内正在以一种惊人速度复苏的、某种沉凝厚重的力量——那是不同于明玉取巧得来的符纹之力,而是苏禾本身历经生死、千锤百炼后残存的根基在苏醒。
“撑住…第一波…” 苏禾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冷静。
第一波攻击,并非直接的物理冲击。
是念的洪流。
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极致负面情绪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随着那浩瀚意志的扩散,狠狠刺向明玉的识海!
有春杏临死前那疯狂而绝望的诅咒…
有破殿中历代被困者那无声的哀嚎与恐惧…
有更久远年代,那些在此地进行仪式或反抗者留下的、被冻结了无数岁月的怨毒与不甘…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属于那废墟存在本身的、源自亘古的、对温暖、对生命、对一切“存在”本身的饥渴与憎恨!
这些念头污秽而庞杂,足以在瞬间冲垮任何普通人的心智,将其同化为这冰寒死寂的一部分!
明玉眼前瞬间被无数扭曲的幻象充斥,耳中充斥着疯狂的呓语,灵魂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固守灵台!”苏禾的低喝如同警钟,再次敲响。
明玉猛地收敛全部心神,不再去对抗那些具体的念头,而是将全部意志凝聚于一点——守护身后之人,守住心中那点不甘熄灭的火焰!
幽蓝符纹的光芒在她坚定的意志催动下,骤然内敛,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在她识海中形成了一圈旋转的、幽蓝色的漩涡!
那些汹涌而来的负面意念碎片,一接触到这漩涡,竟如同冰雪投入火炉(虽然这“火”是冰冷的),被迅速搅碎、分解、吸收了一部分!而剩下的,则被这旋转的力量强行偏转、卸开!
这改造后的符纹,竟还有吞噬和化解精神攻击的效用?!
虽然过程依旧痛苦万分,如同饮鸩止渴,每吸收一点负面意念,都让她的灵魂感到一阵污秽的冰冷,但终究是勉强抵挡住了这第一波无形的冲击!
她踉跄了一下,口鼻中溢出更多的鲜血,眼神却愈发锐利。
似乎察觉到念力冲击效果不佳,那浩瀚意志瞬间转变了方式。
天空中的苍白龙卷猛地凝聚、下沉,化作无数道巨大的、由极致寒意凝聚而成的冰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暴雨般,向着明玉和苏禾所在的位置攒射而来!
物理层面的绝杀!
这些冰枪并非普通的寒冰,其中蕴含着废墟存在那侵蚀万物的死寂之力,任何一道都足以将血肉之躯瞬间冻结、粉碎!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明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依旧没有后退,而是将幽蓝符纹的力量催动到极致,在身前布下一层薄薄的、幽蓝色的光障。
她知道这无异于螳臂当车,但她必须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靠在明玉背上的苏禾,忽然动了!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只是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只刚刚摆脱蚀痕、尚且虚弱不堪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在虚空中急速划动!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随着她指尖的移动,明玉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间中那些原本被废墟存在意志引动、狂暴紊乱的寒意流,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违背其主人意志的偏转!
尤其是那些射向她们的冰枪,其内部结构的稳定性,似乎被这无形的划动悄然破坏了一丝!
“噗噗噗噗——!”
冰枪暴雨如期而至,狠狠撞击在明玉布下的幽蓝光障上!
光障应声而碎,明玉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然而,预想中身体被彻底洞穿、冻结粉碎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些威力惊人的冰枪,在击碎光障后,竟然如同失去了大部分力量般,变得**脆弱**了许多!撞击在明玉和苏禾身上,虽然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和刺骨的寒冷,将她们狠狠砸倒在地,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却未能瞬间夺走她们的性命!
是苏禾!她在关键时刻,运用了某种极高明的、干扰能量结构的手法,强行削弱了这必杀一击!
“咳…咳咳…”苏禾伏在雪地里,剧烈地咳嗽着,刚刚那一下似乎耗尽了她刚刚积聚起的所有力量,脸色变得比明玉还要苍白,气息再次微弱下去。但她看向明玉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第一波…撑住了!
明玉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不顾浑身剧痛和几乎冻僵的身体,扑到苏禾身边,将幽蓝寒气再次渡入她体内,吊住她那一线生机。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暗红血光的中心。
第一次攻击受挫,那浩瀚意志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一股更加暴怒、扭曲的情绪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渺小如尘埃的存在,为何能接连抵挡它的手段?
暗红血光开始向内收缩、凝聚!
在那片焦黑的废墟上空,无尽的寒意与那暗红光芒交织,一个模糊的、巨大的、由冰雪与阴影构成的扭曲人脸,正在缓缓成型!
那人脸的五官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完全由暗红光芒构成的巨眼,缓缓睁开,冰冷、死寂、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憎恶与贪婪,死死地锁定了下方的明玉与苏禾!
它要动用更本源的力量了!
就在这时,苏禾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明玉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急速写下了几个字:
“钥…在…其…影…”
钥在其影?
钥匙…在它的影子里?!
明玉猛地抬头,看向那正在成型的、巨大的冰雪阴影人脸!
它的影子…在哪里?!
是了!如此庞大的能量实体凝聚,必然会在某种层面上投下“影子”!那不是光线的影子,而是…能量层面的映射!或者说,是其力量结构的薄弱点或核心枢纽所在!
“捕痕诀”!用“捕痕诀”去感知!
明玉瞬间福至心灵,不顾自身重伤,再次全力运转起“捕痕诀”,将感知投向那巨大的冰雪人脸!
无视那滔天的威压,无视那冰冷的死寂,她的心神全部沉浸在对能量流动、对“痕”的追溯之中!
在那片混乱、狂暴、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中心,她“看”到了!
在那冰雪人脸的眉心偏下一点的位置,所有暗红光芒与极致寒意的流转,都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至关重要的涡旋节点!那里,仿佛是整个能量结构的心脏,也是…与下方矿脉深处、那“痕渊”洞窟联系最紧密的通道!
那里,散发着一丝与寒髓精华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波动!
那就是“钥”之所在?!或者说,是能够触及到“钥”的路径!
必须攻击那里!
可是…如何攻击?以她们现在的状态,如何能突破这恐怖存在的防御,攻击到其力量核心?
明玉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右肩那幽蓝的符纹上,落在了怀中那枚同样幽蓝、与她联系紧密的肉块上。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同归于尽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猛地看向苏禾,眼神决绝。
苏禾似乎读懂了她的意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担忧,有决然,最终,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得到苏禾的认可,明玉不再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幽蓝符纹的力量,连同这些时日积累的、那丝微薄的本源寒气,甚至…将她自身大部分的精神力与生机,毫无保留地、疯狂地注入了怀中那枚幽蓝的肉块之中!
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赌这经过“淬炼”的、同源的力量,能够暂时超载、激活这肉块,使其成为一个… 定位信标和… 能量炸弹!
“嗡——!!!”
肉块在接收到这远超负荷的能量灌注后,猛地剧烈膨胀起来!表面的幽蓝光芒变得刺目无比,甚至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裂纹!一股混乱而狂暴的吸力从中产生,不仅吸收着明玉的力量,甚至开始隐隐牵引远处那冰雪人脸核心处的能量涡旋!
它在共鸣!在吸引!
那巨大的冰雪人脸似乎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同根却充满“杂质”的吸引,那双暗红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暴戾!
就是现在!
明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颗已经膨胀到拳头大小、布满裂纹、即将爆发的幽蓝肉块,狠狠地向空中抛掷而去!
目标,直指那冰雪人脸的眉心——那个能量涡旋节点!
“以我残躯!奉为薪柴!”
“引尔之力!破尔之核!”
在她嘶哑的呐喊声中,那颗幽蓝肉块划破凝固的空气,如同逆飞的流星,精准地射向了那巨大的暗红眼眸之下的涡旋节点!
下一刻——
“轰!!!!!!!!!!!”
一场无声却仿佛能湮灭灵魂的爆炸,在那冰雪人脸的核心处,猛烈爆发!
幽蓝与暗红的光芒疯狂交织、吞噬、湮灭!
巨大的冰雪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剧烈扭曲、崩解!
整个雪原的寒意瞬间失控,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明玉失去了所有力量,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昏迷,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在那爆炸的核心,一点极其纯净、无比古老的莹白光芒,如同破开淤泥的莲子,悄然一闪,随即被爆炸的余波冲向了下方的… 矿脉洞窟方向。
钥…
出现了…
薪尽火燃,终撼深渊。
然火光将熄,未知的前路,是彻底的终结,还是…新的开始?
雪原之上,只留下崩溃的冰雪巨像,肆虐的能量乱流,以及两个倒在冰天雪地中、生死不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