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月缘何去了一趟阳关,就得知东方卫的死讯?是谁告诉她的?
阿墨夜不能寐,苦苦思索。
“也不奇怪,东方将军戍卫边陲数十年,阳关或许有他相熟的老战友,认出月儿姐,告诉她玉门关的事……”最终阿墨自己找了个合理解释。
“倒是我,养伤这么久,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不知朝廷要不要收复玉门关……”阿墨望着漫天星辰感慨道:“或许我才应该到阳关去探探消息。”
打定主意,阿墨给东方月熬了粥,端到屋子里,背上弓,拿了自制的箭,悄悄将骅影拍醒。东方露出鱼肚白时,阿墨辨了辨方向,骑着骅影向阳关赶去。
当日未时过半,阿墨拐到官道上,离阳关尚有一段距离,两旁七零八落散着许多白色布头,上面似乎还写着字。一阵大风刮过,吹起一张,拍到阿墨身后一个商人脸上。
那商人一把扯下布头骂道:“天天散这么个破告示,有完没完!”
阿墨听得清清楚楚,转头问道:“大哥,您说的是什么告示?”
商人将布头递给阿墨,嘴里喋喋不休抱怨着:“不就是这个?地上到处都是!”
阿墨接过,抖开只扫一眼,整个人如挨了闷棍一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见告示上写着:
“玉门关校尉肖离墨,本是我车师先汗义子,慕汉之富庶,归而从之,假汉军之威,不顾廉耻,诳我国后以去。我将士为尊严故,被逼奋起,以车师之小犯汉之强,克玉门,夺后归,实出无奈!
刀剑无目,贵国镇西将军东方卫战中陨命,非吾等所愿也,实肖离墨之恶也!人神所共愤者,将军身死,而彼竟得脱!
东方将军威名,车师举国敬重,已以相侯之礼焚而妥存。若大汉得擒肖贼,押返车师国都以正其罪,吾当奉还东方将军骨灰遗物,使英魂得归汉土!”
再往下看,落款是:
“车师汗国总掌政乞远谋”
“好一个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蓄谋已久,犯境夺关,却还能说出这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阿墨气得双手抖了一阵,最后无可奈何地笑了。
“大哥,这是何人散的传单?车师人?”阿墨问那商人。
“不,是匈奴人!近来每日清晨总有一队匈奴人自玉门关来,沿途发这传单,强塞给我们过往商人;若不要,便持刀相逼。他们也不敢再往阳关去,只发到这附近,太阳升起便跑了。发不完的传单,随意钉在树上,压在石下,风一吹,满地都是!”
阿墨心中自叹:“匈奴人如此无所不用其极,月儿姐只怕到这里就已经知道爷爷的噩耗了,何须去到阳关?”
商人依旧在抱怨。阿墨将手中告示卷起收好,心中思量:“匈奴人这么干,分明就是想拿我。但月儿姐救我性命,东方将军师恩如山,他的骨灰遗物,我必须要回!先到阳关求见总兵大人,看看他什么打算。就算真要拿我去换,去便去罢!”
于是阿墨催马疾驰,但到阳关之时,天色已晚,阳关早已散衙,要求见总兵,也只能“明日请早”了。
阿墨来到当年车合烈毒发的小巷子,摸出从东方月的佛堂里偷来的香烛点燃,祭拜车合烈与东方卫。想想自己两位师父先后故去,阿墨悲愤交加,难以自持。
祭拜完毕,阿墨找了一处避风的处所蜷着,等待天明求见阳关总兵。初春的夜晚寒意料峭,阿墨怎么也睡不着,渐渐又担心起东方月来。
“也不知月儿姐怎么样了……月儿姐如今悲痛欲绝,不会绝食而去吧?就算振作些许,家中如今米面见底,粮物不济,如何生活?不行,须得先料理好月儿姐,再琢磨东方将军的事情!”
阿墨打定主意,先买些生活急需的粮食物资给东方月带回去。然而一摸口袋,囊中空空,一文不名。阿墨苦思冥想,有了办法,走到街上四处翻寻,找了些富人取暖剩下的、扔在外面的木炭。
太阳升起时,阿墨到集市口,趁着天早占了块空地,用找来的木炭写下几个大字:“三丈以内,箭无虚发”。就这么支了个摊子,表演箭法。
阿墨箭术精绝,初时无人观看,随后一两人驻足,高声叫好,引来无数人围观,地上很快散满观众抛赏的钱铢。
一位肥胖的胡族商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朝阿墨喊道:“嘿,卖艺的,五铢钱的钱孔,你射得中吗?”
阿墨扫量了一下喊他的人,浑身上下绫罗绸缎,似是一位富商,有心宰他一刀,便道:“中又如何?不中又如何?”
富商捻着胡子想了想,出价道:“中了,我赏你五百铢,不中,你给我五百铢。”
阿墨摆摆手道:“不干不干。大哥,你看你一身珠光宝气,竟与我这穷酸小子赌一样的价码,不是欺负人么?我这地上所有钱铢敛净了,也未必有五百铢啊!”
阿墨的箭术本就让围观的看着津津有味,如今再来这么一出,人们更不愿走了。一些人纷纷往地上扔钱,口中喊着:“小子,跟他干!”
也有一些人起哄:
“卡巴老爷,的确有些欺负人了!”
“卡巴老爷,你这么小气,以后谁和你做生意?”
那个唤作卡巴的富商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挥手道:“你若中了,我给你二两银子!”
阿墨大喜,却装模作样犹豫一番,狠了狠心道:“好,就与你试一把!”
阿墨将一枚五铢钱用细线吊住,挂在墙上,退到三丈线外,弯弓搭箭,故意瞄了半晌,拉开弓弦,喊声“中”!弦声响处,钱币坠落,围观的拥上去查看,只见箭杆卡在孔中,与五铢钱合为一体,显然箭头果真穿孔而过。
“好!”人群中山呼海啸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阿墨拾起穿着钱币的箭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口中说道:“卡巴老爷,小的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侥幸射中,那是天意!请老爷留着此箭,权作彩头!今后老爷不管做什么,必如此箭一般,无往不利,一矢中的!”
阿墨话说得漂亮,卡巴老爷心花怒放,当下又加了一两银子,心满意足而去。一时间好几个商人拿出银子,叫着嚷着要阿墨也给他们射个彩头,人群越挤越多,进出集市的道路拥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