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的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一个小时后,他就给我回了电话。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崇拜。
“林神!搞定了!秦总……秦总她答应了!”
“哦?”我挑了挑眉。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却又比我预想的要顺利一些。
“她说,明天晚上七点,在‘江畔公馆’,三号院。她一个人等您。”
“江畔公馆?”我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个地方我听说过。不是酒店,也不是会所,而是青石市最神秘也是最顶级的一个私人园林。据说不对外开放,只用来招待最顶级的政商人物。
看来,她对我还是有那么一丝“重视”的。
“是的,林神!”王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个地方可是连我都没资格进去的……秦总她这次是给足了您面子啊!看来,您……您是真把她给镇住了!”
镇住了吗?
我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冷笑。
“华夏智造”的重组内幕,这张牌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用。
秦若菲,你再高傲、再清冷,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也一样要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吗?
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她的软肋。
我以为我已经拿到了这场游戏的主动权。
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根本不理解她那种人玩游戏的方式。
第二天晚上,我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江畔公馆”。
门口没有我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门牌都没有。只有两扇对开的朱红色大门和两个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的门卫。
我的迈巴赫被拦在了门外。
门卫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通过对讲机确认了我的身份。
“林先生,请进吧。车就停在这里。秦小姐在里面等您。”
他说话的语气很客气,但那份客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我一个人走进了那扇大门。
门内是一个别有洞天的苏式园林。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侍女早早就在门口等着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我微微躬身,然后便在前面引路。
我们穿过了长长的回廊。
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几拨正在品茶、交谈的客人。
那些人的脸我或多或少都在本地的财经新闻上见过。
有银行的行长,有国企的老总,甚至我还看到了一个市里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他们看到我这个陌生面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同类之间心照不宣的漠然。
我忽然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我那身精心挑选的阿玛尼高定西装和我手腕上那块价值百万的理查德米勒,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非但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自信,反而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力过猛的暴发户。
我仿佛一个闯进了一场顶级围棋对弈的象棋爱好者。
虽然棋盘都是方的,棋子都是圆的,但底层的逻辑和规则完全不同。
侍女最终将我引到了一座临湖而建的独立小院前。
“林先生,秦小姐就在里面。”
她说完便又是一个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我的领带,然后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湖面上晚风吹拂的声音。
秦若菲就坐在湖心亭里。
她今天没有穿职业套装,而是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地挽在脑后。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美丽动人。
她正在一个人烹茶。
那套紫砂茶具在她那双纤纤玉手的摆弄下仿佛有了生命。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她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但她没有抬头,仿佛我只是一个闯入了她画卷的不速之客。
我走上了连接湖心亭的九曲桥,在她对面的那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我想用这种沉默的对视来给她施加压力,想让她先开口。
但是我输了。
整整五分钟,她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洗茶、冲泡、闻香、分杯。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手握着她公司“机密”并且曾经当众羞辱过她的男人,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最终是我先沉不住气了。
“秦总,真是好雅兴。”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她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林先生,喜欢喝茶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没有叫我“林神”,也没有叫我“林总”,她叫我“林先生”——一个客气而又疏离的称呼。
她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茶汤色泽金黄,香气清雅脱俗。
“尝尝。今年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外面有钱也喝不到。”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不懂茶,只知道把液体喝进肚子里。
我的这个动作让秦若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
“林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她淡淡地说,“就像你炒股的风格一样。直接、粗暴,充满了力量感。”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
“秦总过奖了。”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在资本市场,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结果当然重要。”秦若菲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但是林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结果’,在我看来可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秦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秦若菲放下了茶杯。
她终于开始正视我了。
“林先生,你以为你拿到了‘华夏智造’的重组消息,就等于拿到了可以跟我上桌谈判的筹码。对吗?”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就像一个大学教授在看一个刚刚学会了九九乘法表就以为自己掌握了宇宙真理的小学生。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华夏智造’的重组方案上个星期就已经被我们董事会否决了。我们准备启动b计划。”
“你费尽心思拿到的那个所谓的‘内幕消息’,现在已经是一张废纸了。”
——什么?!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我劈得外焦里嫩!
我准备了这么久的王牌,我引以为傲的敲门砖,居然……居然是一张过期的废纸?!
我愣在了那里,感觉我的脸在发烫。
我精心策划的一场狩猎,结果从一开始我就被我的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带着我可笑的武器闯进了别人的殿堂,结果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你……”我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话来,“你……你在耍我?”
“耍你?”秦若菲摇了摇头,“林先生,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没有那个闲工夫。”
“我今天之所以愿意见你,不是因为你那张可笑的底牌。”
“而是因为,我对我爸提到了你。”
“他对你很感兴趣。”
她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他说,你很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充满了野心和冲劲,也一样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
“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他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局’。”
“你有冲劲是好事。但是想在这个‘局’里玩下去,光有冲劲是不够的。”
“你还得有坐上牌桌的‘资格’。”
“而你现在还差得很远。”
说完,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比我第一次见她时更加冰冷、更加锐利。
“林浩然。”
她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
“几千万,在青石市或许能让你在那些网红和模特面前当一回‘神’。”
“但是在这里,”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身后的亭柱,“连入门的门槛都算不上。”
“回去吧。”
“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资格’,再来找我。”
说完,她便转身沿着九曲桥的另一头缓缓离去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和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以及她那句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反复回荡的话。
“你还差得很远。”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湖面的晚风吹在我的脸上凉飕飕的。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比亏光所有钱还要深刻的羞辱。
那不是财富上的碾压,而是一种认知上、格局上、维度上的降维打击。
我就像一个刚刚学会了走路的婴儿,却妄图去挑战一个百米赛跑的世界冠军。
结果不言而喻。
我以为我已经是“神”了。
结果在人家眼里,我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和愤怒像火山一样从我的心底爆发了出来!
我猛地站起身,将面前那杯价值千金的“母树大红袍”狠狠地扫落在地!
“啪!”
茶杯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若菲!
秦氏集团!
我操你妈的“资格”!
我操你妈的“局”!
你们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这张该死的牌桌给掀了!
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让你们知道什么他妈的才叫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