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风浪渐起，海水颜色变得更深。远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半边海面。
陈浩走到控制台前，盯着那组坐标。
“既然它主动送消息。”他说，“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让我们完全蒙在鼓里。”
娜娜的蓝光眼快速闪烁，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她调出一组新的数据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不对。”她说。
“什么不对？”苏珊立刻问。
“刚才接收到的信号不只是坐标。”娜娜的声音没有波动，“它还触发了隐藏协议。我刚刚才发现，这个系统和科研站的灾害预警模块是联动的。”
“说人话。”卡尔从角落抬起头，胳膊还搭在膝盖上。
“我们被接入了一个全球监测网。”她说，“现在能看见所有活跃的地质异常点。”
屏幕一闪，整片海域的地图铺开。十几个红点在海底跳动，其中三个特别亮。一个标着“IS-7”，就是他们刚离开的科研站。另一个是刚刚收到坐标的“节点b”。第三个……在基地正下方。
“那个点是什么？”陈浩指着最亮的那个。
“标记为‘地核共振增幅器’。”娜娜说，“最后一次记录显示，能量输出正在指数级上升。”
“翻译一下。”苏珊握紧了扶手。
“简单来说。”娜娜看着他们，“海底断层已经失稳。一场七点八级以上的地震会在三小时内发生，引发的海啸第一波预计四小时后抵达基地。”
舱内安静了一秒。
然后卡尔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好啊。”他说，“我们修完船，刚上路，就赶上地球打喷嚏。这运气，去抽奖都能中头奖。”
“别废话。”陈浩已经走到导航屏前，“现在最快怎么回去？”
苏珊凑过来，手指划过航线。“走外海直线最快，但风浪太大，船撑不住。贴岸绕流虽然远一点，但能避开主浪区，还能利用洋流提速。”
“多久？”
“两小时五十分钟。”
“必须再快点。”陈浩转头看娜娜，“能不能让引擎再提一档？”
“可以。”娜娜点头，“但上次维修后动力系统不稳定，强行超频有百分之三十七的概率会宕机。”
“那就是还有六十三的概率能活。”陈浩拍板，“上吧。”
“你真打算拿命赌？”卡尔瞪着他。
“不是赌。”陈浩咧嘴，“是算概率。六十三比零强，总比在海上漂着等浪头拍过来强。”
苏珊没说话，转身去了驾驶位。她把操纵杆推到底，船身猛地一震，速度表指针缓缓向右偏转。
娜娜开始调整引擎参数。她调出知识资料库里的老旧设备应急手册，按照“阶梯式增压”方案一点点提升输出功率。每过三十秒，她就报一次数值。
“电压稳定。电流正常。温度上升二度。”
船体震动变大，头顶的灯开始晃。工具箱在角落里来回磕碰，发出啪啪声。
“卡尔！”陈浩喊，“把货箱固定好！”
卡尔咬牙站起来，抓起缆绳往货舱走。他腿上的旧伤还在疼，但没停下。他把箱子一个个捆死，最后用身体顶住最大的那个，确认不会滑动才松手。
“好了！”他回头喊。
“照明系统关闭。”娜娜突然说，“温控系统降为最低。节省能耗百分之十二。”
舱内灯光暗了一半，温度也开始下降。没人抱怨。
陈浩站在船头，手扶栏杆。前方海面被船头劈开，水花不断溅上来，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没动，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雾。
“还有多久？”他问。
“两小时二十分钟。”娜娜回答，“海啸倒计时三小时四十二分。”
“来得及。”陈浩说，“只要别出新幺蛾子。”
话音刚落，燃油警报响了。
尖锐的蜂鸣声刺破空气，红色警示灯在控制台上闪起来。
“燃油余量不足。”娜娜看了一眼，“当前存量仅支持两小时航行。”
“差半小时。”苏珊握着舵柄的手紧了紧。
“不能减速。”陈浩摇头，“一旦慢下来，浪就会追上我们。而且到不了基地。”
“有没有省油的办法？”卡尔问娜娜。
“没有额外燃料的情况下，只能降低引擎功率。”她说，“但那样航速会下降百分之三十，无法按时抵达。”
“我记得……”卡尔忽然翻出背包里的技术笔记，“科研站那份资料里有个生物催化合成法。说是能用藻类和矿物生成临时燃料。”
“你能做？”陈浩看向他。
“我没试过。”卡尔实话实说，“但原理不复杂，就是需要反应容器和稳定热源。”
“工具有吗？”
“焊枪能当加热器用。密封罐可以改装成反应腔。”卡尔快速翻着笔记，“问题是，这玩意儿得两个小时才能出第一批成品。”
“那就现在开始。”陈浩说，“省下的每一分钟都算赚。”
卡尔立刻动手。他把焊枪拆开，改造成简易加热装置，又找来一个金属罐，用绝缘胶带封住接口。苏珊抽空帮他固定设备，防止颠簸中散架。
娜娜继续监控海啸动态。每隔十分钟，她就更新一次倒计时。
“三小时三十分钟。”
“三小时十五分。”
“三小时零七分。”
船在浪中起伏，速度却没降。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随时会断气的老牛，但还在往前冲。
陈浩轮流盯着仪表盘和海面。他的衣服一直没干，贴在身上发冷，但他没进舱。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松劲。
苏珊的手一直没离开舵柄。她的指节发白，手臂开始发酸，但她没换手。她知道航线不能偏，哪怕半度都不行。
卡尔蹲在角落，手里捧着那个改装罐。他一边加热一边搅拌，眼睛盯着温度计。他的额头出汗，呼吸有点急，但动作很稳。
“第一批快好了。”他低声说，“再等等。”
娜娜突然抬头。
“海底断层活动加剧。”她说，“地震可能提前。”
“提前多久？”
“最多二十分钟。”
“操。”陈浩骂了一句，“那就更快点。”
他冲回驾驶位，抓起对讲机。
“所有人听着！地震要提前，海啸也会提前！我们现在只剩不到三小时航程，燃油只够两小时！谁都不能停，明白吗？”
没人回应，但动作都加快了。
苏珊把舵调得更稳，避开每一个可能的浪峰。
卡尔加大了加热功率，罐子开始冒白烟。
娜娜不断刷新数据，嘴里报着最新动态。
“燃油消耗率上升。剩余支撑时间一百一十八分钟。”
“海啸倒计时两小时四十九分。”
“洋流速度变化，建议微调航向三点二度。”
陈浩照做，手动修正方向。
船继续向前，像一根钉子扎进灰暗的海里。
一百分钟后。
“第一批燃料出来了。”卡尔举起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浑浊的液体。
“能用吗？”
“理论上可以。”他说，“但得先测试。”
娜娜接过瓶子，接入检测仪。几秒后，屏幕显示能量密度达到标准值的百分之六十八。
“可用。”她说，“效率不高，但能补充。”
“那就加进去。”陈浩说，“省一点是一点。”
卡尔打开引擎供油口，小心翼翼把液体倒进去。娜娜同步调整燃烧参数，确保混合燃料能稳定点燃。
引擎声音变了，稍微平稳了些。
“航速恢复百分之五。”娜娜说。
“还不够。”陈浩盯着前方，“还得更快。”
他看向卡尔，“还有吗？”
“第二瓶在做。”卡尔已经开始准备下一轮反应，“但原料不够了，得省着用。”
“够了。”陈浩说，“只要有就行。”
他又回到船头，风吹在脸上，带着咸腥味。
远处的天边，乌云压得更低。
娜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海啸倒计时两小时十九分。”
“燃油剩余支撑时间一百零三分。”
陈浩没回头。
他只是把手握得更紧，指甲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