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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风,已然褪去了凛冬的刺骨,只余下几分凉意,像薄荷糖,含在嘴里,初时清甜,后调却泛着微微的冷。我站在“魅影”KtV最顶级的包房外,厚重的鎏金雕花门虚掩着,隔绝了大部分鬼哭狼嚎,却仍有破碎的音符和喧嚣挤出来,敲打着廊间昂贵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指尖的“中南海”燃了近半,熟悉的焦油味在空气中弥散,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苦涩。这味道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异国他乡的夜晚,像是刻入肺腑的印记,又像是一种固执的凭吊。

“咳……”一口烟吸得太深,呛得我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花。

一瓶熟悉的、印着卡通图案的“茶兀”毫无预兆地递到了眼前。握着瓶身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在廊灯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冷感的瓷白,一如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剪影。

我抬眼,视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几年光阴,将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打磨成了另一番模样。王霄凯,这个名字连同他给予过的那些炽热滚烫的过往,曾是我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我仓皇逃离时,不敢回望的废墟。如今的他,褪去了最后一点青涩,下颌线如刀削般锋利,眉宇间凝着商海沉浮淬炼出的沉稳与疏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唯有那双眼,里面的凉薄,似乎比当年更甚,像结了冰的深潭。

“怪长情。”他开口,声线比记忆里低沉沙哑了些,像陈年的砂纸,轻轻摩挲过心尖,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顺手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递过去。“谈不上长情,”声音带着被尼古丁浸润过的微哑,“不过抽来抽去,还是这款比较合适罢了。” 合适这个词,用在这里,显得多么苍白又刻意。合适什么?合适的呛咳?合适的苦涩?还是合适用来祭奠?

他没接,目光在我指尖的猩红上短暂停留,复又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我拧开瓶盖,冰凉的、带着甜味的液体滑入喉咙,试图冲刷掉那萦绕不散的苦。是啊,今天刚落地,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一群旧日朋友裹挟着来到了这里,美其名曰接风,实则……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会遇上这场避无可避的重逢。

微风掠过廊间的盆栽,带来一丝植物的清新气息,也送来了包房里隐约可辨的、即将终了的歌声旋律。是那首……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呼吸漏了一拍。

“这首歌,”我望着走廊尽头那幅抽象派油画上扭曲的色彩,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锐利的边角,“王总现在唱的越发娴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被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所填满。连墙壁上嵌入式鱼缸里游弋的热带鱼,似乎都停止了摆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投射在我侧脸上的目光,冰层之下,仿佛有岩浆在暗涌,灼热而危险。

我无法承受这种近乎凌迟的沉默,转身,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想要逃回那片虚假的热闹中去。

“这首歌,我自己唱了三年。”

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这寂静的廊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我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三年。正好是我们分开的,一千多个日夜。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过往的碎片裹挟着彼时的温度与气息,汹涌而至。

那时的王霄凯,还不是如今这个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的“王总”。他是我的王霄凯,是那个会把我的每一句无心之言都奉若圭臬的少年,是那个把我所有棱角分明的小性子都温柔包裹起来的恋人。

我就像一株被他娇养在精密温室的植物,敏感,挑剔,且理所当然。

我对水果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不是应季的,碰都不碰。春天的草莓必须产自京郊,带着清晨的露水;夏天的荔枝定要岭南当日采摘,冰镇得恰到好处;秋天的石榴需是怀远晶种,粒粒饱满如玛瑙;至于冬天……我厌恶一切反季水果的“虚假”味道,宁可一口不尝。为了我这个“毛病”,王霄凯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当季自然是最好的,一旦过了时节,他想让我补充维c,便动用了空运。新西兰的车厘子,澳洲的黄金奇异果,泰国山竹……他总是能在我某个慵懒的午后,或者闹完脾气犹自撅着嘴时,变戏法般端出一盘精心处理过、摆盘堪比米其林的水果塔,用叉子挑起最甜的那一块,递到我唇边,眼神里是纵容的、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笑意:“小祖宗,赏个脸?”

我讨厌花瓶空置。觉得没有鲜花点缀的空间,缺乏生命力和情感。于是,家里的那个水晶花瓶,成了他必须时时关注的焦点。空运而来的厄瓜多尔七彩玫瑰,荷兰的郁金香,昆明拍卖市场的稀有百合……四季轮转,花瓶里永远盛放着娇艳与芬芳。他甚至偷偷去上过几节插花课,虽然作品依旧带着直男审美的笨拙,但那份小心翼翼将最大朵的玫瑰置于中心的认真,比任何花艺大师的作品都更让我心折。

我更是极度畏寒。北方的冬季,干冷的风像刀子,我宁愿蜷缩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做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动物”。我们的约会,便从喧闹的街头转战到恒温的商场、私人影院,或者,他直接订好机票,带我去热带的岛屿游泳,去南半球的夏日过冬。在他的羽翼之下,我几乎忘记了寒冷本身的滋味。他总是会提前暖好车,用厚厚的羊绒围巾把我裹成一只粽子,然后将我冰凉的手紧紧攥在他温热的掌心,或是直接塞进他的大衣口袋。他的怀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供暖中心,是我专属的、永不降温的港湾。

朋友们戏称,王霄凯把我宠得“生活不能自理”。他听了,只是弯起嘴角,手臂自然地环住我的肩膀,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我的姑娘,我不惯着,谁惯着?”

而在所有这些无微不至的宠溺里,最让我有恃无恐、甚至引以为傲的,是在歌厅的场景。

我天生五音不全,对音律的感知能力近乎于零,偏偏又极爱凑那份热闹,是各种聚会的“气氛担当”。每次置身于灯光迷离的包房,我都是那个霸占麦克风,用足以让原唱崩溃的调子,尽情“抒发情感”的王者。而王霄凯,那个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在课题答辩中逻辑清晰的校园男神,总会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像最忠实的听众,在我唱得声嘶力竭、喉咙冒烟时,默默接过我递过去的麦克风。

他唱歌很好听,是那种低沉中带着磁性,能轻易撩动心弦的嗓音。他会的歌不多,但每一首都能唱出独特的味道。其中有一首,他唱得最多,也最得我心。

就是那首,《暖一杯茶》。

每次我疯够了,闹累了,像只慵懒的猫窝进沙发角落,他就会点开这首歌。前奏响起时,他会侧过头来看我,斑斓闪烁的灯光落在他眼底,碎成一片温柔的星河。他唱歌时不喜欢看屏幕,目光总是缠绕在我身上,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人。

“我为你暖了一杯茶,用掉了半生的年华……”

“走过的路,你还记得吗,有太多的心酸难放下……”

“我的温柔是你的专属呀,可你还是决定要远走天涯……”

歌词简单直白,旋律也算不上多么惊艳,但经由他那把被上帝吻过的嗓子唱出来,便拥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尤其是唱到“我的温柔是你的专属呀”这一句时,他总会伸出手,强有力的手臂穿过我的后背,将我整个人揽过去,迫使我的半边身子紧密地贴合着他。他炽热的体温,他身上清冽好闻的皂角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他因发声而微微震动的胸腔,共同构筑了一个无比安稳、密不透风的世界,让我沉溺。

有时,我一晚上会任性地要求他重复唱好几遍,直到他的嗓音带上明显的沙哑。他会俯身凑近,温热的唇几乎贴着我的耳廓,气息灼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人犯罪的诱惑:“宝宝,嗓子都哑了,给点奖励好不好?”

那时,我愚蠢地以为,这杯茶会永远滚烫,这份温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我肆意挥霍,从未想过,再热的茶,搁久了也会凉;再深的情,不被珍惜也会耗尽。

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沙堡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或许,是在我一次又一次将学业或社交中的挫败感,化作尖锐的言辞,不分青红皂白地倾泻在他身上的时候?是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事无巨细的照料,却很少回头看看他眼底是否也藏着疲惫的时候?还是那次,他因为家族公司突发的紧急状况,不得不取消我们计划已久的周年纪念旅行,而我不管不顾地大发雷霆,甚至口不择言地吼出“你心里只有你们家那个破公司,根本不在乎我!”这样混账的话?

我记得那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放下身段来哄我。他只是沉默了,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掺杂着震惊、受伤和浓浓疲惫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我骄纵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彼时被愤怒和失望冲昏头脑的我,选择了视而不见,反而用更激烈的言辞和摔门而去,将那道裂痕撕扯得更大、更深。

现在回想,那段感情里,我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心安理得地栖息在他用爱意搭建的象牙塔里,却从未想过,这座塔需要两人共同维护,那杯暖茶也需要被温柔捧住,才能维持温度。

分手是我提的。在一个同样微寒的初春傍晚,导火索微不足道得可笑——他似乎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晚回复了我几条无关痛痒的微信。长期累积的、连我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安全感缺失和潜在的压力,在那个瞬间被无限放大,轰然爆发。我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指责他变了,变得冷漠,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我。我说我感受不到重视,说我累了。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呢?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看着我眼睛,里面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了。他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激烈地挽留,只是在我抓起包,决绝地走向门口时,用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问了一句:“非走不可吗?”

我挺直了脊背,没有回头。骄傲和一种莫名的、害怕被看穿脆弱的心虚,驱使着我,踏出了那一步。

然后,是近乎逃离般的远走异国。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刻意切断了与过去一切可能产生关联的线索。我以为距离和时间是最好的橡皮擦,可以抹平所有痕迹。

在国外的三年,我逼迫自己学习独立。学习在超市辨认水果的成熟度,虽然常常买到酸涩不堪的果子;学习记得给自己订花,虽然花瓶里的鲜花往往因为忙碌的学业或工作而寂寞枯萎;学习独自承受异国他乡冬季的湿冷,裹紧单薄的大衣,在陌生的街头顶着风雪前行。

我也尝试过更换香烟的牌子,味道更柔和的女士烟,或者更烈性的雪茄。但最终,还是换回了这熟悉的中南海。仿佛只有这种强烈的、带着自毁倾向的熟悉感,才能让我在无数个被孤独吞噬的深夜里,找到一丝与过往连接的、虚幻的锚点,提醒自己从何处而来。

断断续续地,通过国内朋友语焉不详、带着试探的转述,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说他接手家族企业后雷厉风行,事业版图不断扩大,成了商界炙手可的新贵“王总”。说他……身边有了新的女伴。

“听人说,王霄凯养了位女孩,去哪都带着她。”朋友在越洋电话里这样说,语气里混杂着同情、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听到这句话时,我正在公寓的开放式厨房里煮泡面,手一抖,滚烫的开水溅到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密集的刺痛感迅速蔓延开来。是嫉妒?是酸涩?还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带着自我嘲讽的释然?他那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缺少女伴。只是,“去哪都带着”,这种形影不离的、近乎宣告主权般的陪伴,是我和他在一起那几年,都未曾完全拥有的“待遇”。他总有忙不完的应酬和课业,我们的约会常常需要见缝插针。原来,不是他做不到,只是那个让他愿意放下一切、时刻带在身边的人,不是我?

我用力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无用的念头,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论文和生存的琐碎中。

直到今天,被半推半就地拥入这间名为“铂金宫”的包房。

包房里光线暧昧迷离,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破碎的光斑,昂贵的音响里流淌着聒噪的旋律。空气里弥漫着酒精、果盘甜腻香气和各种名牌香水混合的复杂味道。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屏幕前声嘶力竭,或围坐在桌旁进行着筹码不菲的游戏,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而我,几乎在踏进门的瞬间,目光就越过所有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他。

他坐在最里面那张最大的环形沙发上,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皮质靠背,姿态看似放松,却自成一方领域,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腕间那块限量版的铂金腕表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身边,紧挨着他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非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长发如海藻般微卷,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香奈儿粗花呢连衣裙。她正微微侧身,仰头跟王霄凯说着什么,嘴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甜美又带着一丝娇憨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与依赖。而王霄凯,全程神情淡漠,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偶尔极轻微地点一下头,目光并未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他没有像当年搂着我那样,与女孩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紧密联结的氛围,以及女孩那种理所当然的靠近姿态,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浸入冰海,又猛地被抛向灼热的岩浆,冰火交织,痛得几乎让我失态。这就是那个……被他“去哪都带着”的女孩?

旧日朋友们热情地围上来,寒暄,调侃,将我按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有人开始起哄,嚷嚷着让“王总”必须来一首,给远道归来的我接风洗尘。此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积极响应。

王霄凯没有推辞,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他径直起身,迈着长腿走到点歌台前。他操作得很熟练,似乎对这套系统很是熟悉。然后,他拿起了那只黑色的麦克风。

当前奏那几个熟悉的吉他音符流淌出来时,我的呼吸骤然停滞,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是那首,《暖一杯茶》。

包房里的喧闹瞬间低了下去,显然,在座的不少人都还对这首歌之于我和他的特殊意义心知肚明。各种意味不明的、探究的、带着些许尴尬和看好戏意味的目光,在我和他之间隐秘地来回穿梭。

他站在立麦前,微微低着头,额前垂落的碎发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激光灯球的光斑流转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明灭灭。

“我为你暖了一杯茶,用掉了半生的年华……”

他开口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的声音,比三年前更加低沉,沙哑,仿佛被岁月的砂轮反复打磨过,褪去了所有刻意为之的温柔缱绻,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苍凉。他唱得确实更“娴熟”了,气息稳定,转音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专业的技巧性。可这份“娴熟”,冰冷得像精密仪器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温度,空洞得让人心慌。

没有深情的凝视,没有温柔的搂抱。他全程目光放空,落在对面墙壁那幅巨大的抽象画上,神情疏离,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与己无关的程序。

“……我的温柔是你的专属呀……”

当这句曾经被他唱出无限宠溺的歌词再次响起时,巨大的讽刺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迷离灯光下,搂着我,在我耳边厮磨索吻的少年。而此刻,这句歌词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我所有强装的镇定和平静。专属?现在这份“专属”的温柔,属于他身边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了吗?还是……他仅仅是在唱一首,已经唱成了肌肉记忆的、失去了灵魂的老歌?

排山倒海的酸楚和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瞬间击垮了我。我无法再在这个空间里多待一秒,在他歌曲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时,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丢下一句仓促的“里面太闷,我出去透透气”,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那扇厚重的门。

然后,就是廊间那支试图镇定却徒劳的烟,那瓶适时递来的茶兀,和他那句如同最终审判般,砸碎所有伪装的——“这首歌,我自己唱了三年。”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自己唱了三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三年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用这种方式回忆?用这种方式忏悔?还是用这种方式,反复咀嚼那份被抛弃的痛楚,直至麻木?

我缓缓转过身,强迫自己迎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封,而是冰层之下,汹涌着我看不懂的、激烈而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痛楚,又像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守。

“是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这初春的夜风一样,不带任何温度,甚至刻意染上了一丝轻嘲,“看来王总对这首歌,还真是……念念不忘。”

他朝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调,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唤醒无数沉睡的记忆。

“不是念念不忘,”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如鹰隼,像是要穿透我的瞳孔,直抵我灵魂深处最狼狈的角落,“是习惯。”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里的沙哑愈发明显,带着一种磨人的质感:“就像你,习惯抽这个牌子的烟一样。”

我捏着烟蒂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他看到了,看到了我这并未改变的、象征着过往的习惯。

“习惯……”我垂下眼睫,盯着自己鞋尖上一点细微的灰尘,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确实很难改。”

“是啊,”他近乎是附和,语气却平淡得听不出波澜,“尤其是,当这个习惯,曾经是某个人的专属,刻骨铭心之后。”

专属。他又一次提到了这个刺耳的词汇。

我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所有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所以呢?王总现在是在跟我表演情深不寿吗?”我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那扇隔音门,“里面那位……林小姐?她知道您对着前女友唱这种苦情戏码吗?”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带着凉意的弧度:“你说林薇?”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不需要知道。多么轻描淡写,又多么残忍。新欢自然不必知晓旧爱的伤痛与执念,就像当年的我,也从未真正去了解,他为我空运那些水果鲜花需要协调多少资源,他为我规避寒冷需要耗费多少心思。我只看到了结果,并视为理所当然。

“看来王总很懂得如何‘区分管理’。”我语带双关,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不让那丝颤抖泄露出来。

他却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讽刺,目光沉沉地锁住我,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犀利:“你呢?在国外三年,过得怎么样?”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我指间的烟上,“找到……比你口中‘合适’的烟,更合适的人或物了么?”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所有伪装下的脆弱。我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过得怎么样?在陌生的国度,拖着行李箱辗转于不同的出租屋,为了论文熬夜到天明,为了生计在餐厅端过盘子,在深夜里抱着膝盖啃噬孤独,也会在某个似曾相识的瞬间,疯狂地想念那份被宠坏的、天经地义的温暖。找到更合适的了吗?没有。人没有,烟也没有。就像我刚才说的,抽来抽去,还是旧习惯最“合适”。可是,这种“合适”,究竟是因为味道本身,还是因为这味道里,缠绕着太多关于他的、无法剥离的记忆?

“挺好。”我避重就轻,将手中的烟蒂摁灭在廊间的金属垃圾桶上,发出细微的“呲”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咀嚼般的、意味不明的玩味,最终化为一个简单的,“挺好。”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初春的夜风似乎变得有些凉了,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那坚硬的冰壳,似乎在某一个瞬间,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本能的情绪,像是……一种残留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但那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下一刻,他已恢复了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松动从未发生。

“外面风大,进去吧。”他最终说道,语气平静无波,转身,率先推开了那扇隔音门。里面巨大的声浪和斑斓的光影瞬间将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吞噬,仿佛他从未在此停留,也从未说过那些石破天惊的话语。

我没有立刻跟进去。只是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指尖那被掐灭的、扭曲的烟蒂,和旁边垃圾桶上那瓶我只喝了一口的茶兀。

“我自己唱了三年。”

这句话,像魔咒,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这三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祭奠我们死去的爱情吗?是用这种方式惩罚那个当年决绝离开的我?还是用这种方式,困住他自己?

而里面那个被他“去哪都带着”的林薇,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对我的报复性展示?是他试图走出过去、开始新生活的证明?还是一个……仅仅因为某些原因,需要被他带在身边的“摆设”?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杯曾经只为我而暖的茶,在经历了三年的冰封与独自沸腾后,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捉摸不定的余温。但这余温,隔着三年的光阴,隔着彼此造成的伤痕,隔着如今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是否还能重新汇聚成足以温暖彼此的火焰?

我深吸了一口廊间微冷而稀薄的空气,将那瓶所剩无几的茶兀,决绝地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用力挺直脊背,整理好脸上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表情,推开门,重新踏入了那片喧嚣与迷离之中。

故事,并未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而走向清晰的结局。那首《暖一杯茶》的旋律还在空气中隐隐震颤,那句“我自己唱了三年”背后未尽的千言万语,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笼罩在这个初春的夜晚,也笼罩在两个看似早已背道而驰、却又被无形丝线紧紧缠绕的灵魂之上。

暖一杯茶,或许真的需要半生年华。

而让一杯茶彻底凉透,往往只需要一个决绝的转身。

至于那残存的余温,能否抵御这世间的寒凉,重新沸腾?

答案,飘散在风里,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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