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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入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海风的微咸气息。格温尼维尔便兴致勃勃地换上了一条剪裁优雅、颜色如初绽紫罗兰般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格温尼维尔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起了眉。她拿起几缕长发比划着,似乎在思索什么样的发型才能更好地搭配这身衣服和今日的行程。

她正打算呼唤普里克西,让家养小精灵来施展它那总是过于繁复的手艺。然而,一直用余光默默追随着她一举一动的斯内普,却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手中的书页。他看着她坐在镜前那副举棋不定的可爱模样,沉默地站起身,拿着了她送给他的梳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无声地走到她的身后,目光落在镜中她略带困惑的倒影上。

“我来吧。”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格温尼维尔透过镜子,挑眉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依旧穿着那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黑眸柔和的看着镜中的她。她的眸子在镜中弯成愉悦的弧度。

“这次教授打算给我扎什么发型?”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上次那个法国发髻好看是好看,但可不适合我今天这身打扮,太正式了。”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宠溺的哼声,仿佛她的质疑是对他专业能力的一种低估。“我又不是波特他们那种脑子里塞满芨芨草的小巨怪,”他低声反驳,带着…被需要着的隐秘愉悦,“…只会一种笨拙的把戏。”

他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穿过她蓬松微卷的长发,用那把冰冷的梳子,轻柔地梳理着,动作熟练得远超格温尼维尔的想象。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头皮或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而酥麻的触感。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镜子里映照出的格温尼维尔的脸上,看着她因为舒适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的温柔。他垂眸,开始仔细地将她的长发分区,手指灵活地编织、缠绕,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稳定,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魔药调配。

他没有告诉她,为了能如此熟练地完成这件事,他私下里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那些被她随口夸赞过一次发型好看后,他独自在地窖深夜翻阅的大量、与魔药毫无关系的麻瓜发型书籍;那些他对着魔法镜子,用一缕从旧帽子上拆下的黑色丝线反复练习各种复杂编发技巧的笨拙时刻…所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准备,此刻都化作了指尖流畅而自信的动作,和他此刻深藏于心底、未曾意识到的…笨拙而真挚的心意。

格温尼维尔安静地坐着,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和那份无需言说的专注。她从镜子里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异常柔和的、带着明显笑容弧度的唇角,心底那片温暖的海浪再次轻轻荡漾开来。

很快,一个既优雅别致又不完美的编发发型便在他手中成型,完美地衬托着她衣裙和气质。

“好了。”他最后轻轻固定好发梢,声音依旧平淡,但目光却在她发间流连了片刻,仿佛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格温尼维尔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带着些许夸张的赞叹,“教授…您简直无所不能!”

斯内普迅速移开目光,将梳子放回大衣内袍,耳根微微泛红。“…只是基本操作。”他硬邦邦地回应道,试图重新拾起那本厚重的古籍,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该出发了。”

“教授,再这么下去,您怕不是要把我的吃穿住行全都给包圆了?”她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如数家珍般,“…每天的晨间体检和详细的饮食清单、我所有实验项目的严格监督与安全评估、现在又加上了专属理发师、私人厨师、当然还有我最最离不开的、无可替代的魔药大师…”她每说一项,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一分,看着他的耳廓也越来越红。

最后,她总结道:“这么看来,我以后出门什么都不用带,只需要带上一个西弗勒斯·斯内普,就万事俱备,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了,对不对?”

这直白而大胆的调侃,像是一支裹着蜜糖的箭矢,精准地射中靶心。

斯内普捏着书页的指尖猛地收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纸张捏破。他猛地合上书,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终于转过头来瞪向她,黑眸里翻滚着羞恼、窘迫,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莱斯特兰奇!”他低吼道,声音因为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你的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了!”他试图用严厉来武装自己,但那迅速蔓延至脖颈的红晕却彻底出卖了他,“我仅仅是…确保我的学徒不会因为一些…愚蠢的个人疏忽而耽误重要的魔药研究进度!仅此而已!”

“好吧,好吧,”她点点头,“都是为了魔药研究,我明白的,教授。那么…为了不耽误您宝贵的研究时间,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我亲爱的…‘全能助理’?”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应她那明显带着调侃的称呼。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长裙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地中海冬日的阳光虽然和煦,但清晨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凉意,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在他看来总是疏于照顾自己身体的家伙。

他伸手拿过搭在椅背上那件他为她准备的、质地柔软的羊绒大衣。转过身,动作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大衣展开,轻柔地披在她肩上。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裸露的颈侧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随即又迅速收回。

“格温尼维尔,”他低沉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下的无奈和…习惯性的、带着关切的责备,“我看你是真想提前品尝一下我最新改良的感冒药剂是什么味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顺手地替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确保它能更好地抵御风寒,“需要我提醒某位首席小姐,现在可是圣诞假期吗?虽然这儿的天气比英国要暖和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把脑子连同保暖常识一起丢在霍格沃茨的地窖里。”

“哦?教授又改良了感冒药剂的口味?”她顺势接话,语气里充满了好奇,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只抓住了“改良”这个重点,“这次加了什么?是更苦的龙胆汁,还是更酸的柠檬草?”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将手臂伸进大衣袖子,仿佛他的服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斯内普被她这故意打岔的态度噎了一下,帮她穿好大衣的手顿了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等你真的需要喝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他硬邦邦地回道,手下却依旧仔细地帮她把每一根发丝从大衣领子里轻柔地拨出来,避免压到刚刚编好的发型。

“那我可要小心点,绝对不能感冒才行。”格温尼维尔笑着系好大衣的腰带,仰起脸看他,眼中光彩流转,“毕竟,我可舍不得让您这位‘全能助理’的心血白费呀,对不对,教授?”

斯内普:“…”

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的说“很好…那么,为了确保某位首席小姐能拥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圣诞假期,我想,你今天的健齿药剂…”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她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警惕,“…会经过一些特殊的‘节日改良’,其风味…绝对会让你毕生难忘,足以媲美远在霍格沃茨校长室里那位老蜜蜂钟爱的柠檬雪宝——当然,是在令人‘记忆深刻’这个层面上。”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报复”意味,仿佛已经看到她被那改良后的、味道惊世骇俗的药水呛得皱起整张脸的狼狈模样。

“教授,您不能因为说不过我,就滥用魔药大师的职权打击报复!这有违您高尚的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斯内普挑眉,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嘲讽,“对一个屡次试图将她的魔药教授与家养小精灵相提并论、并且显然缺乏对基础保暖常识的尊重…的学徒而言,适当的‘风味调节’,恰恰体现了导师…负责任的态度。”

他故意将“负责任”几个字咬得极重,黑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准备看好戏的光芒。

她对他这副刻意板着脸、却又暗藏得意与鲜活的模样很是受用。这远比那个永远笼罩在阴郁与沉默中的魔药教授要可爱得多。她笑着,不再纠结于健齿药剂的“风味”问题,而是用力拉了拉他的手臂,将他从那点小小的“胜利”中拽出,拉着他去巫师小镇。

小镇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魔法梦境,悄然藏匿在悬崖后方一片古老而静谧的橄榄树林深处。踏入其中,仿佛瞬间穿越了数个世纪。

蜿蜒曲折的石板小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温润,缝隙间生长着茸茸的青苔。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矮小房屋,墙壁斑驳,涂抹着各种柔和的地中海色彩,却在风吹日晒下显露出独特的沧桑韵味。

几乎每一家店铺门口都悬挂着造型古怪、独具匠心的招牌:有的是一只不断变换羽毛颜色的铜质小鸟,衔着写有店名的卷轴;有的则是一个自行搅拌着的大锅,锅口袅袅升腾的蒸汽凝聚成店铺的广告语;更有甚者,门口直接蹲坐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石像鬼,只有当真正的顾客靠近时,才会懒洋洋地睁开宝石般的眼睛,挪开身子露出后面的店门。

橱窗里展示的商品光怪陆离,充满了奇妙的魔法气息:精致绝伦的音乐盒无需上发条,便能自行演奏出失传已久的古老乐谱,空灵的音符如同拥有实体般在空气中轻轻盘旋;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中,封装着不同季节的独特气息——春日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香、盛夏午后暴雨初歇的泥土芬芳、深秋夜晚清冷皎洁的月光味道、乃至冬日壁炉里松木燃烧的温暖焦香;柔软如云霞的月光绒披肩,在阳光下呈现出极其微妙的色彩变幻,据说能在夜晚散发出淡淡的柔和辉光;还有各种散发着奇异香气、据说能微妙影响运势的魔法香料与精油,被盛放在造型各异的陶瓷罐和小玻璃瓶中,光是那浓郁而层次丰富的混合香气,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格温尼维尔的脚步在一家看似不起眼的服装店前停住。橱窗里陈列的并非华丽礼服,而是些质感独特、设计精巧的配饰——领针、袖扣、以奇异金属和宝石制成的胸针,在幽暗的室内闪烁着低调而神秘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拉着斯内普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悠长的叮咚声。

她向一旁安静等候、面带微笑的店员:“把你们这里…所有适合他的…低调但质感绝佳的装饰品,都拿过来给我看看。”

店员转身走向内室,很快便端着一个铺着深色天鹅绒的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整齐地陈列着数十件各式各样的男性配饰:有材质从秘银到玄铁、镶嵌着不同色泽魔法宝石的领扣和袖扣;有设计极其简洁、却流淌着强大防护魔法的胸针;有几条编织着隐形防护符文、质感非凡的男士项链;甚至还有几枚造型古朴、戒面镶嵌着稀有晶体或刻有微型魔法阵的戒指。

格温尼维尔的目光锐利而迅速地扫过整个托盘,指尖首先落在那几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上。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执起他垂在身侧、微微握拳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其中一个套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暗沉的黑色宝石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古老符文在店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弱的幽光,竟意外地贴合他的气质。

“嗯,这个很适合你。”她端详了一下,接着,她又将其余两枚风格相近但细节不同的戒指也套在了他的中指和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这几枚,”她头也不抬地对店员说,目光依旧专注地调整着戒指在他手指上的位置,“我都要了。”

斯内普整个人如同被瞬间石化,僵立在原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凉的金属环圈住他手指的陌生触感,以及她指尖无意中划过他皮肤时带来的、如同电流般的细微战栗。他垂眸,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手指上多出来的三枚散发着魔力的戒指,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窘迫、愕然、以及一丝…被强行打上标记般的奇异感觉汹涌而来。他喉结剧烈滚动,却发现自己一时竟失语。

〔…梅林!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试图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听使唤。

还没等他从这个冲击中回过神,格温尼维尔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将注意力转向了托盘里那条编织着隐形防护符文的男士项链。那项链由一种暗灰色的、触手冰凉的奇异金属丝线编织而成,坠子是一小块未经打磨、却自然形成某种符文形状的深色陨铁,散发着极其沉稳古老的防护能量。

她拿起项链,指尖摩挲着那独特的材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翡翠绿的眸子带着一丝探究望向他,语气里染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

“说起来,教授,”她微微蹙起眉,“我之前送你的那么多条项链…改良了防护符文、加入了苦艾香囊的那些,好像都没怎么见你戴过?”她的目光在被毛衣遮住的脖颈处停留,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底下空无一物的脖颈,“…是不喜欢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直接给他戴戒指更让斯内普感到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无法说出“地窖不需要额外防护”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那些项链…他确实收下了,甚至…偶尔在独自一人时…会不自觉摩挲…

就在他组织语言的短暂沉默间,格温尼维尔已然转向那条散发着强大能量的新项链。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拿起那条陨铁项链,对着斯内普的胸口比划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向店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

“这条,也包起来。”

斯内普:“…”

格温尼维尔拿起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用橄榄木雕刻成的猫头鹰摆件,它会在夜深人静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真实猫头鹰般的咕咕声。“这个可以放在你书房那个总是不肯听话的墨水瓶旁边,”她笑着对斯内普说,“说不定它能帮你管管那个总想跳起来咬人手指的暴躁小家伙。”

斯内普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闻言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我以为我的办公室并不需要一只木头鸟来维持秩序。”他顿了顿,缓缓地补充道:“…不过…有时候,尝试一些非传统的…‘管理’方法,或许…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格温尼维尔转头看向店员“这个也要了。”

接着,她又看中了一个黄铜制成的、造型奇特的迷你天平。它的一端托着一弯银质的月亮,另一端则是一颗小小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金色宝石,它会根据真实世界昼夜的交替而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倾斜。“这个摆在地窖的壁炉架上应该很有趣,”她想象着那画面,“让你那里也能感觉到一点外面的时间流逝,省得你总熬到忘记时间。”

“比起送给我,”他拖长了调子,黑眸斜睨着她,“…某位似乎对时间流逝同样缺乏感知的小姐,恐怕才更需要这件…提醒装置吧?”他故意模仿了她刚才的语气。

他微微向前倾身:“需要我提醒你,仅仅是上个学期,你为了那些危险的实验,在实验室里连续度过了多少个…‘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太阳’的日夜吗?需要我精确到小时…甚至分钟吗,莱斯特兰奇小姐?”

他的质问犀利而突然,仿佛早已将她的“劣迹”记录在案,就等着这一刻抛出。那副模样,像极了严厉的导师终于抓住了得意门生的小辫子,准备好好教育一番。

“这怎么能叫‘冒险’呢,教授?这叫…发扬师门的优良传统,身体力行地践行您教导的…‘为追求魔药的极致,可以适当…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的精神!”

斯内普的眉梢猛地一跳,显然被她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功夫给气笑了。“…我可不记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个单词都像是裹着冰碴,“…我教导过我的学徒,可以用透支自己健康的方式,去追求任何所谓的‘极致’。”

“哦?是吗?…或许是我从您以身作则、连续熬制药剂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事迹里…自己领悟出来的?”她笑眯眯地、轻飘飘地抛出了另一个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斯内普:“…”

他被这记精准的反击噎得彻底哑口无言,狠狠顶了顶上颚,下颌线绷得死紧,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一层薄红。

下一秒,他几乎是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猛地抬起手,精准地捏住了她一侧柔软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近乎惩罚性的意味,轻轻往外扯了扯。

“牙尖嘴利。”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沙哑,混合着浓浓的无奈、纵容,以及一丝被戳中痛处却又无法真正发作的窘迫。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柔软。

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就着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顺势微微歪了歪头:

“…教嗖(授)…恼羞成怒啦?”她甚至故意鼓起被他捏住的那边腮帮子,挑战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底线。

斯内普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指尖甚至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迅速收回手,别开视线,不再看她那泛着微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试图重新板起那副严厉的面孔,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闭嘴,莱斯特兰奇。”他最终只能硬邦邦地、色厉内荏地低声呵斥道,语气里充满了试图挽回局面的徒劳,“…再去看看别的,或者立刻回去。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说着,率先转过身,假装对旁边架子上的一排造型古怪的领带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留下一个略显紧绷和仓促的背影给她。

格温尼维尔抬手轻轻揉了揉被他捏过的那侧脸颊。她看着他那副明显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明媚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转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装作不存在的店员,优雅地示意道:“麻烦把这个天平包起来吧。”她的语气轻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看着斯内普恨不得立刻与她拉开八丈远的模样,格温尼维尔无奈地笑了笑,对店员说:“你们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适合…嗯…送给比较…严肃、注重实用性的朋友的礼物吗?或者什么有意思的物件?”

店员脸上立刻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显然对这种“为特定对象挑选礼物”的请求经验丰富。她微微躬身,笑容更加亲切,声音也压得更低,仿佛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密谋:“当然有,尊敬的小姐。请允许我为您推荐几件…或许能符合您要求的物品。”

而斯内普突然萌生一种陌生的、想要为她做点什么、想要看到她因此而惊喜的冲动,在他惯于冷静自持的心里笨拙地萌发。他开始下意识地评估:哪个更实用?哪个她会更喜欢?哪个…不会显得他过于刻意?

他僵在原地,目光在各种商品间游移不定,眉头越皱越紧,那副严肃思考的模样,不像是在挑选礼物,更像是在为某个黑魔法防御术难题筛选最危险的解决方案。

上次给她送的书签回去项链她很喜欢,或许这次可以送个手链?镯子?耳钉?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几条女士手链和腕镯上。它们大多由秘银或某种带有天然魔纹的木材制成,镶嵌着细小的、色彩各异的魔法宝石或晶体,款式从极简到繁复应有尽有。

他想象着那纤细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圈由他挑选的、蕴含着守护魔法的银链…他的目光又转向一旁陈列的耳饰,想起她之前比划那对星芒耳夹时,那抹幽蓝在她耳畔闪烁的模样…〔…她戴耳钉…确实很好看…〕

这个念头让他的耳根再次微微发热。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试图维持冷静,但脑海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比较起不同材质和设计的优缺点,试图找出最完美的那一件——既要足够精致独特,配得上她;又要内敛低调,不至于过于张扬;最好还能附加一些实用的防护或静心魔法…

他再次扫过装饰品,其中一条吸引了他的注意。它由无数极细的、泛着冷冽银光的秘银丝线与几近黑色的暗哑金属丝交织编织而成,形成一种既坚韧又柔软的独特质感。手链的搭扣设计得极其巧妙,整体流畅如一。正中点缀着一颗打磨成完美多面体的深绿色矿石,那绿色浓郁得近乎黑色,但在特定光线下,会折射出如同猫眼般的幽光。带着古老的、专注于防护精神干扰和保持思维清明的符文序列。

“就要这条。”他甚至没有询问价格,直接对悄然靠近的店员低声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断。他指了指那条手链,目光却没有从它上面移开,仿佛在最后确认每一个细节。

店员立刻心领神会,小心地取出那条手链,开始进行包装。斯内普则迅速而沉默地完成了付款,将那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塞进了黑袍内侧的口袋,做完这一切,他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

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格温尼维尔,确认她正全神贯注地与店员沟通,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那短暂而隐秘的行动。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将视线转向店外流动的人群和阳光,试图平复一下有些过快的心跳。

然而,就在目光扫过门口陈列着高级成衣和配饰的展柜时,他的视线猛地被钉住了——一条披肩。

独特的色泽和质感却像一道无声的咒语,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极其深邃、近乎夜幕的蓝黑色,带着流光一样,美轮美奂。

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就能想象出格温尼维尔披上它的样子——那深邃的蓝黑与她翡翠绿的眼眸和雪白的肌肤将会形成何等惊心动魄的对比;那些细碎的银丝与暗金会在她行动间如何流淌出微妙的光泽,如同星河环绕;而那悄然运作的防护符文,又能为她提供多一重不着痕迹的守护…

这想象来得如此迅速而清晰,让他甚至来不及构筑任何心理防线。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向还在兴致勃勃挑选发夹的格温尼维尔。他的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耐烦。

“我刚刚在外面…瞥见一家店的橱窗里似乎有些…还算稀有的魔药材料样本。”他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去确认一下。你慢慢选,我等会儿回来。”

格温尼维尔闻言,立刻抬眸看向他,翡翠绿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锐利光芒,刚才对饰品的兴趣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哪家店?什么材料样本?具体特征呢?我也要去看看!”

斯内普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他口中那“稀有样本”剖析研究的模样,内心顿时涌上一阵强烈的失策感。他下意识地在心里低咒了一声,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镇定,甚至刻意流露出一丝被质疑的不悦。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导师对学徒沉不住气的无奈。

“我去就好了,”他抬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示意她止步的动作,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你慢慢选你的…饰品。…难道,我亲爱的学徒,不信任她导师的专业判断能力?还是说我给你留下了什么…错误的印象,让你觉得你的教授亲自出马带回来的魔药材料样本,会是不值得你浪费时间的、或者…让你不感兴趣的东西?”

格温尼维尔果然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看着他脸上那副罕见的、混合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最信任的人质疑了专业能力般的…受伤表情(尽管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表情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她到嘴边的话又犹豫地咽了回去。她确实从未怀疑过他在魔药领域的任何判断。

斯内普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动摇和迟疑。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加深了那份“委屈”和“受伤”,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使得那眼神看起来更加黯淡失落。他甚至抿了抿唇,让那本就略显苍白的唇色显得更加紧绷,声音也压低了些许,带上了一丝沙哑和…自嘲般的黯然:

“还是说…”他缓缓开口,目光没有直视她,而是落在她手中那对月光石发夹上,仿佛那才是他此刻关注的焦点,“…你觉得你的导师,已经差劲到连最基本的魔药材料辨别与筛选…都需要他的学徒寸步不离地陪同和监督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被深深刺伤后的疲惫与失落,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轻轻敲击在格温尼维尔的心上。

这招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的效果出奇地好。

格温尼维尔瞬间慌了神。她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仿佛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壁垒都击碎了。

“教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您知道我最信任的就是您的专业判断!我只是…习惯了有什么新发现都想第一时间和您一起探讨…”

斯内普垂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掩去了眼底计划得逞的微光。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但依旧带着一丝残留的、需要小心呵护的脆弱感。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仿佛在确认她话语的真挚性,然后才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轻的单音节,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和保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格温尼维尔心头一紧,更加确信自己刚才的话可能真的伤到了他——然后才转身,步伐略显沉重地走向门口。

这一次,他的背影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孤寂而失落的意味,完美地演绎了一位被学徒无心之言刺伤的、内心敏感又骄傲的导师形象。

格温尼维尔目送着他离开,心里充满了内疚和一丝心疼,完全将刚才那点关于“魔药材料出现在饰品店”的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过跳脱,偶尔会无意中冒犯到他的专业尊严。

而顺利脱身的斯内普,在转身走出店门、确认她看不到自己表情的瞬间,脸上那副脆弱受伤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计划通行的冷静和一丝…对自己方才精湛演技的微妙不自在。他快步走向那个展柜,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必须在那个满心愧疚的小家伙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第二次“秘密行动”。

目标明确地再次走向那个陈列着披肩的展柜。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锁定了那条夜空般的披肩,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评估着它的各项参数:材质构成、编织工艺的精细度、防护符文的完整性与效力等级、魔力波动的稳定性…

“这个。”他指向目标,言简意赅地对迎上来的店员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断,没有丝毫犹豫或讨价还价的余地。

店员动作麻利地取出了披肩,开始进行包装。斯内普则利用这段时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来自格温尼维尔方向的窥探。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大衣口袋边缘敲击着,计算着时间。

付款过程极其迅速,他几乎是抢过那个包装好的、触手柔软而微凉的礼盒,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塞进了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迅速在脑海中复盘了整个行动过程,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可能引起她怀疑的破绽。

为了圆上刚才那个关于“魔药材料样本”的谎言,他又去购买了一些真实的“道具”。他迈步走进魔药店,锁定了几种确实罕见、且格温尼维尔近期实验可能会用到的、产自地中海地区的特殊草药和矿物结晶样本。他言简意赅地报出名称和所需分量,店员立刻为他取货包装。

接着,他的目光又被街角一家飘出浓郁甜蜜香气的小铺吸引。橱窗里陈列着各种造型精巧、闪烁着魔法光泽的甜品。他记得她似乎格外偏爱一种表层洒满金箔般魔法糖屑、内馅是微酸浆果的黑巧克力塔。他几乎没有犹豫,也买下了一份,用精致的盒子装好。

然后,他一手提着那袋真正的魔药材料,一手拿着那个与他气质极度违和的甜品盒,重新向那家饰品店走去。

在踏入店门前的一刹那,刻意让自己的眉宇间残留下一丝极淡的、仿佛努力掩饰却未能完全藏住的“失落”痕迹,同时,将那只拿着甜品盒的手,看似随意地背到了身后。

店内,格温尼维尔正心不在焉地听着店员热情地介绍着一款据说能根据心情变幻颜色的魔法丝巾,斯内普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目光在她略显出神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还算不错的心情,笑着说“看来…教授是买到了自己想买的、‘还算稀有’的魔药材料了?”

斯内普迎着她带着笑意的探究目光,面不改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嗯。遇到一些品质尚可的月长石粉末和经过特殊处理的八眼巨蛛毒液结晶,对你的…那个关于魔力传导介质的新课题,或许有点参考价值。”他晃了晃手中的材料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给出的理由专业而充分,无可挑剔。

然而,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甜品盒光滑的包装表面。

格温尼维尔笑着付了钱,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斯内普那只空闲的、提着魔药材料的手臂。

两人并肩走出小店,重新融入小镇午后温暖而慵懒的阳光里。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看向她。阳光透过他浓密的睫毛,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小片阴影,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捉摸。他没有看她,视线似乎落在她耳畔随风轻轻飘动的一缕发丝上,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甜品盒,被他有些生硬地递到了她面前。他的动作略显笨拙,甚至带着一丝僵硬,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份甜点,而是一份未经申报的违禁魔药材料。

“…尝尝?”他低声说道,带着一点沙哑。语气试图维持一贯的平淡。

格温尼维尔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甜品盒吸引。她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那正是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那款甜点的包装。她抬起头,看向他刻意避开的目光、微微泛红的耳廓,以及那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浑身都透着不自在的别扭模样。

笑着接过甜点“教授现在越来越贴心了。”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造型精巧、裹着亮泽巧克力脆壳的甜品。她拿着勺子舀了一点,递到斯内普唇边“教授先吃第一口?”

他愣了愣,微微低下头,就着她的手,极其快速地咬了一小口。那过于甜腻的味道瞬间在他口中化开,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立刻偏过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表示不适的轻哼。

“…太甜了。”他哑声评价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这嫌弃之下,不为人知的妥协和…纵容。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愉悦地将那枚他咬过的甜品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明明就很好吃!是教授您太不懂得欣赏甜食的美妙了!”

然而,斯内普却在她极其自然地将那枚他咬过的甜品送入口中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声的石化咒精准击中,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正轻轻咀嚼的唇瓣,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锅骤然沸腾的魔药,所有的思维都在瞬间炸开、翻滚、蒸发…

他们…用了同一个勺子…就像上次同一杯酒…

太…过界了…太亲密了…

他刚刚触碰过的位置…残留着他气息的地方…此刻正被她…

一股极其陌生而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冲上头顶,让他耳中嗡鸣作响。他的脸颊、脖颈、乃至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瞬间点燃,温度急剧攀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失控,猛烈地撞击着胸腔,速度快得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间接…〕

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与自己产生关联的、带着某种隐秘亲昵意味的词汇,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带来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和…恐慌。

他猛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的嘴唇,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危险、令人心神剧颤的禁忌之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这突然变得令人窒息的距离,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骤然僵硬的背影和那明显透着慌乱与窘迫的转身,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廓,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一种更深邃的、混合着了然与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所取代。

“教授,”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您怎么了?是…太甜了齁到了吗?需要水吗?”她明知故问,脚步轻快地绕到他面前,试图捕捉他此刻的表情。

斯内普在她靠近的瞬间,几乎是狼狈地再次侧过身,避开了她的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恼羞成怒的低吼:“…离我远点,莱斯特兰奇!”

格温尼维尔见他已濒临恼羞成怒的边缘,立刻见好就收,聪明地不再追问那突如其来的窘迫所为何来。她只是笑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他黑袍的袖口,指尖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融入了小镇午后慵懒而充满魔法气息的人流之中。

“前面有家店的星象仪据说能模拟公元前的星空,”她侧过头,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语气轻快,“还有一家世代经营香料的老铺子,藏着一些在外面根本找不到的稀有魔法香脂…”

她显然对这座隐蔽的小镇颇为熟悉,穿梭在蜿蜒的石板小巷里如同归家。偶尔,她会用一种古老而婉转的、带着独特韵律的当地巫师方言,与某家店铺门口摇着扇子的老妇人或是正在擦拭橱窗的老板交谈几句。那些晦涩的音节从她唇间流淌出来,自然而流畅,换来对方友善而了然的微笑,以及有时偷偷瞥向斯内普的、带着善意的调侃眼神。

斯内普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一身漆黑的长袍在这座充满地中海明媚色彩、墙壁被刷成暖黄、浅粉或天蓝色的小镇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格格不入,像一道移动的阴影。然而,他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或排斥。周遭喧嚣的市井声、空气中混杂的各种魔法香料和食物的气息、以及那些投向他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他的目光大多落在前方那个优雅的身影上 他看见她的注意力被一对用魔法保存的、永不凋零的橄榄枝与栀子花编织的小小花环所吸引。它们被放在一个朴素的木盒里,散发着极其清浅、混合着植物清香与淡淡魔力的气息。

““据说这是当地祝福长久安宁的象征,”摊主是一位看起来热情开朗的年轻女巫,笑着主动介绍道,她的丈夫在一旁整理货品,也投来友善的目光,“适合放在卧室或书房,能带来平和与守护。”

格温尼维尔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苍翠的橄榄枝与洁白柔软的栀子花瓣,眼中流露出由衷的喜爱。她拿起那只更偏向苍翠绿意的橄榄枝花环,转身,出其不意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将其戴在了斯内普的黑发上。那抹苍翠与他墨色的发丝、苍白的皮肤形成了极其鲜明而宁静的对比,有一种突兀却又奇异的和谐。

斯内普整个人猛地一僵,瞳孔都因震惊而微微收缩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微凉而坚韧的植物触感紧贴着他的发丝,一种极其陌生的、被装饰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几乎要立刻伸手将那“可笑”且“不合时宜”的东西从头上扯下来。

“别动!”格温尼维尔却抢先一步,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即将抬起的手背上,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异常柔软而真挚的笑容,声音也轻柔了下来,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黑色大猫,“很好看,西弗勒斯。真的…它让你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她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戏谑,只有纯粹的欣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仿佛真的在那苍翠的枝叶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从未示人的宁静。

斯内普准备扯下花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发间那极其轻微的重量和植物清冷的气息,以及她手背上传来的、与他微凉皮肤截然不同的温暖触感。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翡翠绿眸子里自己的倒影——那个头顶戴着花环、显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荒谬的自己,但在她那专注而几乎带着催眠魔力的温柔目光注视下,那强烈的荒谬感和抗拒竟奇异地…褪色了。

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最终,那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僵硬地垂在身侧。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近乎认命的妥协。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只见那位年轻的男摊主不知何时拿起了一个造型复古的魔法相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镜头还残留着一点俏皮的光晕。

斯内普的眉头瞬间狠狠皱起,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匕首般射向摊主,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魔杖。

年轻的男摊主却丝毫不惧,反而爽朗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哎呀,抱歉抱歉!实在是二位太般配了,这画面太有感觉了,我一个手快就…没忍住!”他身旁的妻子也掩嘴轻笑,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揶揄和欣赏,“帅哥美女,加上这花环,简直像从古老传说里走出来的!”她补充道,语气活泼。

男摊主说着,从相机底部缓缓吐出一张正在慢慢显影的魔法照片,递向了格温尼维尔:“这张送给你们,就当是赔罪啦!”

照片上,定格着方才那一幕——黑衣男人微微蹙眉,神色间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敛去的无奈和柔和,苍翠的花环戴在他漆黑的发间,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而他面前的女孩正仰着头,握着他的手,脸上洋溢着柔软而明亮的笑容,目光专注而温柔。阳光恰好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种奇异而动人的氛围。

女摊主趁热打铁,从柜台下方取出了另一个更小巧精致的琉璃瓶。瓶身呈现出梦幻的渐变紫色,里面盛着某种如同液态星空般、缓缓流动并折射出细微虹彩的液体。

“看来小姐对我们这些带有祝福魔法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女摊主的声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神秘感,将琉璃瓶轻轻放在台面上,“那不妨看看这个?这是我们自己改良着玩的小东西,灵感来源于古老的迷情剂配方,但完全无害。”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继续介绍道:“它不会让人陷入疯狂的爱恋,更像是一种…情绪放大器。能让你闻到最喜欢、最安心的气味,或者…让你在意的人身上最吸引你的那种特质气息,变得稍微明显一点点。”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不自在气息的斯内普,“…就像是把某种美好的感觉,用魔法的方式轻轻定格下来。平时放在枕边或者书房里,能让人心情愉悦放松。”

格温尼维尔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瓶奇特的药剂吸引了。她好奇地拿起琉璃瓶,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里面那如同银河般璀璨流动的液体。“改良迷情剂?”她饶有兴致地重复道,她显然对这种创新改良充满了探究欲,“能闻到最喜欢的气味?”

她下意识地拔开小巧的瓶塞,极其小心地用手轻轻扇动瓶口的气息,凑近鼻尖轻嗅了一下。

瞬间,一股极其复杂而令人安心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了她。一种深邃的、令人沉醉的混合气息——是古老羊皮纸的陈旧墨香,是月光下盛开的苦艾草清冷微苦的芬芳,是某种顶级魔药材料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幽深木质香气,还隐约夹杂着一丝…如同冬日壁炉里松木燃烧后残留的淡淡烟熏感,带着以及一种…她无比熟悉的、独属于某人的、清冽而沉稳的男性气息。

这气息是如此独特而私密,让她瞬间怔住了,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很有趣的配方…”她迅速盖上瓶塞,试图用专业的口吻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但眼底闪烁的惊喜和一丝羞涩却难以完全隐藏,“这种情绪引导和气味关联的方式很巧妙。我买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语气果断。

斯内普的眉头在她嗅闻药剂时就不自觉地蹙紧了。作为魔药大师,他对于任何冠以“迷情剂”名号的东西都抱有本能的警惕和怀疑,即使对方声称是改良无害的版本。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个花哨的琉璃瓶,又看了看格温尼维尔那略显异常的反应和微红的脸颊,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莱斯特兰奇,”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近乎严厉的警告意味,“我认为任何与迷情剂——即使是被拙劣地改良和美化过的版本——相关的产物,都不值得你浪费半个铜纳特,更不值得你将其置于鼻尖轻嗅。”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她手中那个流光溢彩的琉璃瓶,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某种极度危险的黑魔法造物,“它的本质依旧是欺骗和操控,无论包装得多么无害动听。”

“教授,只是为了研究而已,”格温尼维尔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试图安抚的笑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讨论一种普通的香水,“了解一下当地巫师的创新思路嘛,说不定能给我的课题带来点新灵感呢。”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那虹彩般的液体在阳光下流转,“您看,摊主也说了,完全无害的。”

“研究?”斯内普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向前逼近半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那双黑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暗流,“研究它如何让你闻到‘最喜欢’的气味?研究它如何‘放大’某种情绪?告诉我,莱斯特兰奇,你刚才…在里面闻到了什么?”

他的问题问得极其突兀且咄咄逼人,完全超出了寻常导师对学徒的关切范围。那其中蕴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紧绷和…某种深藏的恐慌。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脸颊不自觉地再次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瓶,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注视。

“…就是…一些让人放松的味道啊,”她含糊其辞,“有点像…旧书和草药混合的…”

“旧书和草药?”斯内普重复道,声音低沉得可怕,眼神愈发幽深。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躲闪和脸红,这无疑像是一桶油,浇在了他心头那簇无名之火上。一种强烈的不悦和…某种近乎嫉妒的、荒谬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她闻到的,是哪个混蛋的味道?是哪间该死的、充满了“旧书和草药”气味的书房?还是哪个散发着类似气息的、道貌岸然的学者?

这种陌生的、灼烧般的情绪让他几乎失态。他下颌绷得死紧,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以为你的魔药研究应该专注于提升技艺和理解本质,而不是这些…用来取悦感官、甚至可能混淆心智的肤浅把戏!”

他的指责已经近乎迁怒,那副模样,不像是一个导师在批评学徒的研究方向,更像是一个…发现自己所有物可能被觊觎的男人,在暴躁地划清界限并驱逐潜在的威胁。

“教授,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我都说了只是为了研究配方而已。至于闻到了什么嘛…就是一种很特别的、让人安心的陈旧书卷气和苦艾混合的味道而已。很独特,但我很确定…”她说到这里,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清澈地迎上他探究的视线,“…这味道绝对不属于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被什么奇怪的人或味道迷惑。”

她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坦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他那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和嫉妒上,然后轻巧地将其推开、否定。

〔…不属于任何认识的人?〕

这个答案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心中那团汹涌的、未经分辨的焦躁情绪,让那股无名之火骤然失去了燃烧的依凭,却又留下一种空落落的、难以言喻的…失落?

斯内普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但眉头依旧紧锁,黑眸中的风暴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难辨。他死死地盯着她坦然的笑脸,试图从那双翡翠绿的眸子里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但她笑得太过自然,太过无懈可击。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烦躁感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看透她此刻的真实想法,也无法解释自己方才那失控的怒火究竟源于何处。他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被无声地化解,只留下自己显得格外可笑和…不可理喻。

他猛地别开脸,不再看她那灿烂得有些刺眼的笑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混合着恼怒和自我厌弃的冷哼。

“…最好如此。”他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声音沙哑,“…把你那无聊的好奇心用在正道上,莱斯特兰奇。”

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回应的时间,猛地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仿佛要彻底逃离这个让他接连失态的地方和…人。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僵硬背影,她迅速将几枚银西可放在摊位上,对着那对年轻的摊主夫妇点头示意后,便脚步轻快地追了上去。

她几步就赶上了他,无视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斯内普的身体在她触碰到的瞬间猛地一僵,步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几乎要下意识地甩开她的手。他侧过头,黑眸中翻滚着未散的阴郁和一丝警告的厉色,嘴唇微动,似乎要吐出冰冷的斥责。

“教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我听说小镇广场那边有家很棒的冰淇淋店,用的是本地特有的魔法蜂巢和月光浆果…”她一边说着,一边稍稍收紧手臂,将自己更紧地贴靠在他身侧,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姿态,将他牢牢地“锁”在了自己身边。

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仿佛挽着他的手臂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斯内普的斥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厚着脸皮的亲近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低头看着她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兴致勃勃计划着下一步去哪儿的模样,再看看她紧紧挽住自己手臂的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

他试图抽出手臂,却发现她挽得异常牢固。他瞪着她,她却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甚至还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走嘛,教授?就当是…放松?”

“…放手,莱斯特兰奇。”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语气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却透着近乎认命的疲惫。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怒火和冰冷,在她这种近乎无赖的、全然的信任和亲近面前,总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冰雪遇到暖阳,迅速消融。

“不要,”格温尼维尔干脆利落地拒绝,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袋子塞到了他空着的那只手里,“教授帮我拿一下,好重。”她理直气壮地指挥道,仿佛他才是那个随从。

斯内普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个袋子,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包装,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格温尼维尔已经得寸进尺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稍稍倚靠在了他的手臂上,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嘴里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吃完冰淇淋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古董书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有趣的孤本…”

斯内普:“…”

他僵硬地被她拖着往前走,手里拎着她的购物袋,手臂被她紧紧挽住,周身那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被她搅得七零八落,只得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跟随着她的指引,走向那家据说“很棒”的冰淇淋店。

小店坐落在一棵巨大的古老橄榄树荫下,门口挂着叮当作响的风铃。格温尼维尔兴致勃勃地选了一种混合了当地魔法蜂巢蜜和月光浆果的乳白色冰淇淋,而斯内普要了一份最普通的、几乎没有任何添加的香草口味。

他们坐在店外的白色小圆桌旁。格温尼维尔舀起一勺自己那杯散发着淡淡金辉和果香的冰淇淋,满足地送入口中,眼睛愉悦地眯起。而斯内普则是慢慢的品尝。

吃了没几口,格温尼维尔的目光就开始频频飘向对面那杯看似平淡无奇的香草冰淇淋。她忽然伸出手中的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斯内普的杯子里挖走了一小块。

“嗯——”她品尝着那极其纯粹、只带着一丝淡淡奶香和香草气息的冰凉口感,歪着头评价道,“…虽然简单,但味道很干净呢。”她笑着看向他,仿佛刚才那“抢劫”行为再自然不过。

斯内普的动作瞬间僵住,目光愕然地落在自己杯子里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小缺口上,又猛地抬起,看向对面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莱斯特兰奇!”他压低声音,试图用警告的语气掩饰那突如其来的窘迫,“你的那份就在你面前!”

“可是教授的看起来好像更好吃,”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再次伸出勺子,“再让我尝一口,就一口!”

斯内普下意识地想抬手护住自己的杯子,但动作却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又成功“掠夺”了一小勺。他看着她那副狡黠又满足的模样,只觉得一阵热气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共享食物…这种过于亲昵的、甚至带着点…间接…意味的行为,让他心脏的节奏彻底乱了套。

他想斥责,想制止,但所有严厉的话语到了嘴边,最终,他只是抿紧了唇,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无奈、纵容和明显羞涩的表情,瞪着她。那眼神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无力的默许。

他甚至将自己的杯子往她的方向微微推过去了一点点——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格温尼维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小小的让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不再“抢劫”,而是开始了一种更加“过分”的行为——她开始将自己那份混合着蜂巢和浆果的、口味更丰富的冰淇淋,时不时地舀起一勺,递到他的唇边。

“教授,您也尝尝我的?这个蜂巢蜜的味道还不错。”

斯内普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猛地向后仰头,试图避开那突如其来的投喂,脸颊和脖颈红得几乎要烧起来。“…我不需要!”他声音沙哑地拒绝,语气慌乱。

“就尝一口嘛!”格温尼维尔不依不饶,举着勺子跟进。

斯内普瞪着她,又瞪了瞪那勺近在咫尺的、散发着甜蜜气息的冰淇淋,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最后极其快速地张口含住了那勺冰淇淋,然后立刻扭过头,紧绷着下颌,机械地咀嚼着,仿佛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那甜腻的味道在他口中化开,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但通红的耳根却暴露了远比味觉更汹涌的情绪。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乖乖就范的模样,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勺子,自己开心地吃了起来,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阳光透过橄榄树的枝叶缝隙洒下,在白色的小圆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斯内普僵直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地盯着远处的地面,通红的耳垂和微微泛着水光的唇瓣(因为刚才匆忙咽下冰淇淋)却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平静。

而格温尼维尔则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她的战利品,偶尔还会故意用勺子轻轻碰一下他的杯子边缘,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引得他睫毛微颤,却依旧强作镇定。

格温尼维尔不再逗弄斯内普,放下勺子,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之前那对年轻摊主夫妇赠送的魔法照片。照片上的画面无声地循环播放着——他头戴花环的僵硬无奈,她仰头微笑的温柔专注,阳光恰到好处地笼罩着两人。

她将照片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指尖点了点光滑的相纸表面:“教授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

斯内普的视线原本只是不经意地扫过,却在触及画面的瞬间,如同被施了禁锢咒般,猛地定格。他的目光牢牢地、不受控制地粘在了照片中格温尼维尔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周围喧嚣的市井声、风吹过橄榄树叶的沙沙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似乎都渐渐远去、模糊。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照片上那个笑得无比真实、无比动人的身影。

他看得有些出神,冷峻的侧脸线条在不知不觉中软化了下来。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缓缓抬起,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上相纸的边缘,摩挲着那光滑的表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还不错。”

这句干巴巴的、近乎吝啬的评价,几乎是从他唇间无意识地逸出,声音低沉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照片上她的笑脸移开,仿佛那三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语言能力。

他猛地回过神,像是被自己这失控的情绪和过于外露的专注烫到了一般,倏地收回了流连在相纸边缘的手指,目光有些慌乱地从照片上移开,试图重新聚焦在远处的某一点上,但耳根却无法控制地迅速染上一片绯红。

他紧抿住唇,不再发一言,试图用沉默重新武装自己。

格温尼维尔心情极好地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站起身,再次极其自然地挽住了斯内普依旧略显僵硬的手臂。“走吧,教授?”她仰头看他,语气轻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小镇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没逛呢!”

斯内普垂下眼帘,瞥了一眼她挽住自己的手,又迅速移开视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不明的轻哼,算是默许。他没有挣脱,任由她带着自己,再次融入小镇午后慵懒而充满魔法气息的街巷。

他们沿着蜿蜒的石板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格温尼维尔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的注意力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不同的店铺间流连。

她在一家散发着浓郁咖啡与烘焙香气的小馆前驻足,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橱窗里那些造型奇特的、会自行旋转跳跃的魔法面包,听说味道会更有层次后,她一口气买下了店里所有的面包。

斯内普挑眉“莱斯特兰奇,我不得不问——你是打算在假期结束后,用这些…活力过剩的碳水化合物…砸死邓布利多吗?或许这能让他那把老骨头活动活动。”他想象着邓布利多被一群跳着舞的面包围攻的画面,嘴角勾起带着恶趣味的弧度。

格温尼维尔轻笑,“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校长或许会喜欢这种充满创意的‘惊喜’。不过,如果真要砸,我可能会优先考虑把它们扔向韦斯莱双子,他们肯定对着很感兴趣。”

说完,她转向那位店员:“麻烦帮我把这些都仔细分装起来,我要带回去给朋友们尝尝鲜。”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哪些送给赫敏研究其中的魔法原理,哪些送给斯莱特林们那所谓的“风味层次”,又有哪些可以留在公共休息室里分享,制造点小混乱和小欢乐。

她又拉着他走进一家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魔法生物的玩偶店,格温尼维尔一进门,眼睛就像被点亮了一样,显然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抵抗力。她兴致勃勃地在货架间穿梭,时不时拿起一个逗弄一下。

最终,她的目光被一个看起来特别蓬松柔软、呈淡奶油色的蒲绒绒玩偶吸引。它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圆滚滚的身体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起伏,甚至还会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真实蒲绒绒般的满足呼噜声。

她立刻爱不释手地把它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呼噜声。然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与这温馨氛围格格不入的斯内普。

她抱着那个毛茸茸的玩偶,几步走到他面前,笑着将那个发出轻微呼噜声的蒲绒绒举到他僵硬的手臂旁比划着,那柔软的绒毛几乎要蹭到他黑色的袍袖。

“教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兴奋和一丝真诚的期待,“你看它多可爱!给你买一个放在地窖办公室里,怎么样?让它陪你批改论文,听着它的呼噜声,说不定你就不会总是皱着眉头给t了?”

这个提议是如此的天方夜谭,以至于斯内普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低头,用一种近乎惊悚的眼神盯着那个几乎要蹭到他身上的、发出幼稚呼噜声的毛绒团子,再抬眼看看她那张写满了“我觉得这主意棒极了”的笑脸,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

〔…梅林的袜子!〕他在心底低咒一声,〔一个会打呼噜的…毛绒玩具?放在我的办公室?〕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可怕的场景——阴森的地窖里,他正对着一份字迹潦草、漏洞百出的论文酝酿毒液,旁边却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不知死活地打着呼噜…

“莱斯特兰奇,”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极度抗拒的冰冷,“如果你那被甜食和阳光塞满的大脑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就应该立刻把这个…这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可怕的提议,“…荒谬的想法,连同这个吵闹的绒毛团子,一起扔出你的脑子。”

然而,格温尼维尔对他的拒绝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有趣了。她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地将那个蒲绒绒玩偶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几乎要塞进他怀里。

“试试嘛,教授!”她锲而不舍地劝说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你看它多软多暖和,抱着睡觉肯定很舒服!而且它的呼噜声很小,不会打扰你研究魔药的!就当是…嗯…给你的地窖增添一点…生机?”

“生机?”斯内普几乎要冷笑出声,“地窖唯一的‘生机’应该来自于储存得当的魔药材料和保持绝对安静的研究环境,而不是这种…这种…”他再次词穷,只能用嫌恶的眼神瞪着那个玩偶。

“那你就是不要咯?”格温尼维尔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但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她抱着玩偶,假装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飞快地将那个蒲绒绒玩偶轻轻按了一下斯内普的手臂。

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以及那近在咫尺的、细微的呼噜声,让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无害却极其陌生的东西烫到了一样。

在他反应过来并再次发出严厉斥责之前,格温尼维尔已经迅速收回了玩偶,抱着它心满意足地走向柜台,对着店主笑道:“这个我要了!请帮我包起来!”

斯内普站在原地,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蓬松的触感和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瞪着那个被精心包装起来的玩偶,又瞪了瞪格温尼维尔那副“阴谋得逞”的愉快背影,最终只是深深地、带着浓浓无力感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准买”硬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

他再次在心里默念,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店外,耳根却微微发热。他告诉自己,这玩意儿最终只会出现在她的床头,而不是他的地窖。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格温尼维尔的采购热情并未就此止步。她显然将这家小店视为完美的礼物采购点。她开始在货架间再次穿梭,精准地挑选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规划着:

“嗯…哈利应该会喜欢这个会自己扑腾翅膀的、像极了海德薇的猫头鹰玩偶…罗恩嘛,这个抱着根迷你鸡腿、憨憨的骑士玩偶挺适合他…赫敏的话,这个会自己翻页的、戴着眼镜的绒毛书精灵怎么样?她肯定会研究它的魔法原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将选中的玩偶递给笑容满面的店主。

“韦斯莱双子?”她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一排看起来就古灵精怪的玩偶,最终选中了两个会互相朝对方发射无害彩色绒毛球的、咧着嘴坏笑的狐狸玩偶,“…这个!太适合他们了!希望他们下次恶作剧时能用绒毛球而不是粪蛋。”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斯莱特林的朋友们。“德拉科…这个高傲的、梳理着银色绒毛的白孔雀玩偶,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潘西和达芙妮,这两个优雅的、会变换鳞片颜色的波斯猫玩偶…布雷斯,这个带着点慵懒邪气的、会抛媚眼的黑猫玩偶…西奥多,这个安静的、散发着淡淡书卷气的深色猫头鹰玩偶…”

她甚至没有忘记高尔和克拉布,为他们选了两个抱着巨大(绒毛)蛋糕、看起来憨厚满足的大块头玩偶。最后,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为金妮选了一个小小的、穿着骑士盔甲、手持亮闪闪(绒毛)细剑的狮子玩偶。为艾米莉亚选中了一个姿态优雅却极具力量感的玩偶——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尾羽尖端点缀着暗金色星芒的乌鸦。它静静地立在那里。

伸手拿起一个造型简单却透着憨厚可爱的玩偶——那是一只胖乎乎、笑容可掬的、正紧紧抱着一根巨大鸡腿的小龙玩偶,龙翼柔软地耷拉着,显得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傻乎乎的。

“这个给影鳞,”她轻声对店主说,转头看见一条通体由细腻墨绿色丝绒缝制而成的蛇。它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身躯优雅地盘绕着,头部微微昂起,镶嵌着两粒极其细小却闪烁着冰冷睿智光芒的黑曜石眼睛。

格温尼维尔几乎是立刻就被它吸引住了。将它从架子上取下来。那丝绒的触感异常顺滑细腻,带着一丝微凉。她十分满意地将这条绿蛇玩偶抱在怀里,甚至忍不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它冰凉而柔软的头部,感受着那幽暗丝绒带来的独特触感。

“教授,你看它多可爱!”

斯内普的目光从那只傻乎乎的鸡腿龙玩偶上移开,落在她怀中那条栩栩如生、甚至带着点诡异美感的丝绒绿蛇上。他的眉头动了一下。

看到她把脸贴上去蹭,他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嘴唇抿成一条更薄的线。

“…‘可爱’这个词,”他最终声音干涩地评价道,目光从蛇玩偶移开,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神情,“…似乎并不适用于这种…冷血爬行动物的仿制品,莱斯特兰奇。尤其是当它看起来…”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并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我要把它放在我的床上,天天晚上抱着睡。”她将玩偶递给店长。

斯内普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一瞬。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她脸上,又迅速扫过那条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绿蛇玩偶,黑眸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赞同、一丝难以捕捉的愕然,以及…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立刻分辨的悸动与不适。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她蜷缩在四柱床上,长发铺散在枕边,怀里紧紧抱着这条…

“…你的睡眠习惯真是日益…别致了,莱斯特兰奇。”他最终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评论,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试图用讽刺掩盖那瞬间的失态,但微微闪烁的目光和再次抿紧的唇线却泄露了更多。

格温尼维尔笑了笑,默默的看着店主打包。

斯内普抱着双臂,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矗立在店门口。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小小的柜台后,看着那些被迅速装入袋中的、形态各异的“毛绒废物”和“性格标签”,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他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预演下学期霍格沃茨即将发生的场景:格兰芬多塔楼里可能会传出猫头鹰玩偶扑腾翅膀的声音和骑士玩偶啃鸡腿的傻笑;那本会自己翻页的书精灵大概会让格兰杰陷入新一轮的魔法原理探究;而斯莱特林地窖…梅林啊,他几乎能想象出马尔福对着那只高傲的白孔雀玩偶顾影自怜,潘西和达芙妮比较着谁的波斯猫玩偶变色更优雅,扎比尼则对着那只抛媚眼的黑猫玩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更别提韦斯莱双胞胎那两个绝对会引发混乱的绒毛球发射器!

“…你是在试图用这些毛绒废物和…性格标签,塞满并搅乱整个城堡吗,莱斯特兰奇?你甚至给高尔和克拉布都准备了抱着蛋糕的玩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她正在策划一场颠覆霍格沃茨千年传统的软性叛乱。

格温尼维尔终于从打包好的纸袋上抬起眼,看向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分享快乐嘛,教授!而且,这怎么能叫‘搅乱’呢?这叫…嗯…‘注入活力’!霍格沃茨有时候就是太严肃了。”她走上前,将袋子都装入布袋,丝毫不在意他的黑脸,“至于高尔和克拉布…每个人都有享受一点小乐趣的权利,不是吗?哪怕只是看着一个玩偶蛋糕流口水。”

“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紧绷的脸上逡巡,“…教授您其实是在担心,下学期您的地窖办公室,会因为只有一个(假设您最终收下的话)会打呼噜的蒲绒绒,而显得格外…冷清和没有‘个性’,尤其是在周围所有人都拥有了一份‘活力’之后?”

她的话语像一枚轻柔却精准的羽毛箭,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层层叠叠的防御,直指那个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隐秘的角落——那并非对混乱的厌恶,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对于被排除在这种“活力”与“分享”之外的、近乎落寞的抗拒。

斯内普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猛地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试图用更深的冰冷来掩盖那瞬间被戳破心事所带来的狼狈。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

“…荒谬绝伦!”他厉声驳斥,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毒蛇,“我的办公室需要的是绝对的秩序和安静,而不是这种…幼稚的噪音和视觉污染!你的那些…‘活力’,最好离我的地窖远点!”

然而,他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和迅速竖起的尖刺,反而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他猛地转过身,黑袍下摆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多待在这个充满了“危险”玩偶和更“危险”话语的地方。

“走了!”他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率先向店外走去,背影僵硬得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将几个她早已暗中看好、并打定主意要偷偷塞进某位教授阴冷地窖的玩偶——包括那个打着呼噜的蒲绒绒、一个抱着迷你魔药瓶的严肃黑猫玩偶,以及一个散发着淡淡樟木和旧书气息的、极其逼真的蜷翼魔玩偶——利落地结了账。她小心地将它们塞进布袋深处,仿佛在埋下几颗等待惊喜(或者说惊吓)发芽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拎着布袋,步履轻快地走出小店,追上了那个正站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黑衣男人。

她将袋子递向他。斯内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接过了袋子,随手挎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他穿着那件她为他挑选的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此刻,袋子挎在他肩上,像一头孤傲的黑色猎鹰,被系上了一个看似朴素、内里却藏着另一个世界的魔法行囊,笨拙又无奈,却被打上了一种专属的、不容置疑的标记。

格温尼维尔看着这副景象,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满意和愉悦的光芒,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得逞的、温柔又带着点小小霸道的弧度。

她上前一步,再次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臂,将身体的少许重量倚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

“走吧,教授?”她仰起脸,声音轻快,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从未发生。

斯内普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咕哝,算是回应。然后,迈开了脚步,步伐沉稳,肩上的延展袋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着,挎包上那个精致的莱斯特兰奇家徽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

格温尼维尔心满意足地依偎着他,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微暖体温和那袋“战利品”偶尔传来的细微动静。

她们沿着蜿蜒的街道漫步,很快又在一个售卖各种奇异魔法植物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这个摊位与众不同,陈列的并非鲜艳夺目的花卉,而多是些色泽奇特、形态低调却散发着微弱魔力的植物。格温尼维尔的注意力立刻被一盆不起眼的、叶片呈哑光银灰色的小盆栽吸引。

她俯下身,极其认真地聆听着摊主低声讲解这种当地特有的、名为“月痕草”的银色小花的培育方法。它只在充沛的月光下绽放,花朵细小如星尘,能散发出宁静的魔力波动,常用于制作高级安神剂或守护符文。

“需要混合了珍珠粉的特定土壤…每晚至少接受两小时以上的直接月光照射…浇灌的水最好是用露水…”格温尼维尔听得十分专注。

听完介绍,她转过头:“教授,我觉得您的私人书房或者卧室窗外,完全可以开辟一小块地方来养这个!地窖里虽然有很多珍贵的魔药材料,但偶尔也需要一些…新的、柔和的色彩和气息,不是吗?”

斯内普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摊主的讲解和她的提问,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她。

“我亲爱的学徒,你今天采购的那些…‘色彩’,”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布袋,“我必须提醒你,你今天所‘采购’的…一切,已经注定要为我的地窖增添远超它过去数十年所承受的…‘色彩’总和了。我怀疑它是否还能承受更多…‘活力’。”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但那微微扬起的眉梢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柔和光芒,却让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默认和无奈的接受。他甚至没有直接拒绝关于月痕草的提议。

格温尼维尔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对老摊主说:“那请给我包两盆最好的月痕草!”

斯内普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迅速而果断地完成交易,将那两盆散发着微弱银色光泽和宁静魔力的小盆栽接过,并小心翼翼地收进那个已经容纳了无数“惊喜”的延展袋里。他的目光落在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上,看着她为自己如此兴致勃勃地添置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

他的嘴角扬起了柔和的弧度弧度,对她这种时刻惦记着他、甚至试图改造他阴冷地窖的行为,他内心深处感到一种陌生的、被填满的受用。

采购终于接近尾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格温尼维尔揉了揉似乎有些发酸的小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斯内普。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他黑袍的袖口,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卷绕着那微凉的布料:“教授…走不动了。”

斯内普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低沉,带着纵容的调侃:

“然后呢?”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锁住她闪烁的眸子,唇角扬起,“…我亲爱的、得寸进尺的学徒,是打算让你的教授——屈尊降贵地——背你回去吗?”

“教授果然最懂我…我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为了…嗯…丰富我们的研究素材和生活环境嘛!现在走不动了,教授难道不该负起责任吗?”

斯内普看着她这副立刻“原形毕露”、蹬鼻子上脸的模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感受着心底那份因为她的依赖和“霸占”而产生的奇异满足感。

最终,他微微屈膝蹲下了身子。

“仅此一次。”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甚至刻意带着一丝僵硬,却难以掩盖那丝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和妥协。

格温尼维尔笑着攀上了他宽阔而坚实的后背,手臂亲昵地环住他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他略显瘦削却令人安心的肩膀上。

斯内普稳稳地托住她,站起身。女孩轻盈的重量和温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温暖的满足感缓缓包裹了他。

他的唇角,在她柔软发丝蹭到他脸颊时,再也无法抑制地、缓缓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带着明显弧度的微笑,驱散了他脸上惯有的阴郁,柔和了冷硬的线条,让他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了几乎是…幸福的光晕之中。

他背着她,肩上挎着那个装满“色彩”和“活力”的延展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在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归途上。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只剩下彼此贴近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情与默契。

格温尼维尔安心地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稳健的步伐,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渐渐沉入了安谧的梦乡。而斯内普,则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脚下的步伐愈发平稳,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他嘴角那抹罕见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

他们都可以使用幻影移形。他可以轻易地带她瞬间回到住处,她也可以自己幻影移形离开。这疲惫的归程本可以在一瞬间结束。

但都被心照不宣地彻底忽略。谁也没有提起这个最便捷的解决方案。仿佛某种无形的默契在悄然作祟,让他们都宁愿选择这条更漫长、更“低效”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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