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乌拉岛的新发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团队中激起了新的希望涟漪。
库库伊博士埋首于数据海洋,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古籍与能量图谱中,找到安全引动辉石遗迹能量的钥匙。
小智和莉莉艾则更加努力地调整自身状态,力求与科斯莫姆达成更深层次的同步,格拉吉欧和莎莉娜也各自准备着。
然而,在这片看似积极向上的氛围中,x 却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自身内部的、无声的侵蚀。这种侵蚀并非来自外敌,也非力量冲突,而是来自那个曾在卡洛斯神战中惊鸿一瞥的、未来的、完全体的 “平衡者x” 所残留的……“神性”低语。
那并非清晰的声音或意志,更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思维惯性,一种对“绝对理性”和“效率最优”的极致追求。
它在他意识深处低语,试图将万事万物,包括情感、羁绊、乃至他自身,都视为可以量化、可以计算、可以为了更高层面的“平衡”而随时调整甚至舍弃的“变量”。
这种思维模式,在美乐美乐岛危机中,曾被他以超越理性的“守护”意志强行压制、甚至短暂击退。但它并未消失,只是潜伏了下来。
如今,在相对平静的日常中,在他尝试去理解、接受莉莉艾那复杂难明的“求偶行为”时,这种“神性”低语再次悄然浮现,如同冰冷的暗流,试图将他拉回那条通往无情神座的轨道。
场景一:午餐时分。
莉莉艾再次与他同桌,分享着玛奥新制作的、据说能舒缓精神压力的花茶。x 端起茶杯,理性瞬间启动分析:成分(薰衣草、橙柏…),能量波动(温和,偏向安抚…),潜在收益(微量精神力舒缓…),潜在风险(无…),接受成本(无…),莉莉艾情绪反馈(正面,可维持其“桥梁”稳定性…)……
(接受。符合当前策略。)
他喝下了茶,也看到了莉莉艾脸上满足的微笑。但整个过程,更像是在执行一个预设好的程序。那杯茶的味道,莉莉艾的笑容,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太多涟漪,只是被冷静地记录为“策略有效”。
场景二:训练场边。
小智在与鬃岩狼人(黄昏形态)进行高强度对抗时,因为一个失误被狠狠击退,摔倒在地,皮卡丘焦急地跑上前。x 在一旁观看,理性瞬间评估:小智伤势(轻微擦伤),对战失误原因(节奏把控失衡,对黄昏形态特性理解不足…),改进方案(增加特定闪避训练,深化特性认知…)……
他走上前,冷静地指出了小智的问题所在,给出了精准却冰冷的改进建议。小智虽然感激,却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觉得x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不带丝毫温度。
场景三:夜晚,独自调和。
当他沉入内心,试图引导体内多种力量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时,那“神性”低语变得尤为清晰。
(情感,是最大的不确定性来源。)
(莉莉艾,高价值“桥梁”,亦是不稳定“情感变量”。过度投入,可能导致判断失误,影响“平衡”大局。)
(微笑?放松?无意义的情感宣泄,消耗精力,降低效率。)
(真正的平衡,需摒弃个人好恶,以绝对客观的视角,衡量万物权重。)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意念试图渗透他的思维核心,要将他所有的决策都纳入那个以“宇宙平衡”为最高准则的、无情的天平之上。
x 猛地睁开眼,暗彩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惊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他!这不是他想要的道路!
那个未来的平衡者,或许强大,或许永恒,但它失去了作为“x”的一切——对玛狃拉族群的怀念,对索罗亚克它们的羁绊,对N那份理念碰撞的珍惜,对莉莉艾那笨拙却温暖关怀的触动……这些构成了“x”这个独特存在的、鲜活的、充满矛盾却真实的情感!
(我不是……冰冷的规则!)
(我拒绝……成为那样的“平衡”!)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自灵魂深处涌起,与那“神性”低语激烈对抗。他想起了在阿卡拉岛光海中,那份源于“守护”的意志所爆发出的力量。那力量,并非源于冰冷的计算,而是源于炽热的情感!
(感情倾重……会影响判断?)
(或许……但正是这些“倾重”,定义了“我”!)
(没有这些“倾重”的平衡,与冰冷的石头何异?!)
他死死守住心神的防线,不让那冰冷的意念彻底占据主导。但这对抗极其消耗心力,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高空之上,万明和时狂敏锐地捕捉到了x体内那无声的激烈交锋。
“看!那种绝对理性趋向神性的思维模式又出现了!”万明指着下方x那偶尔流露出的、仿佛万物皆为数据的冰冷眼神,“是卡洛斯神战时,那个未来平衡者意识残留的影响!”
时狂眼中时光碎片剧烈闪烁,试图分析这影响的根源与强度:“它在试图同化他!将他拉向那条既定的、失去所有情感的‘平衡’之路!这对‘d’的计划是助力还是阻碍?”
“难说。”万明神色凝重,“‘d’要的是一个‘可能性’,一个打破常规的平衡者。如果x最终仍被这种‘神性’吞噬,那不过是走上了老路,对‘d’而言或许意味着投资的失败。但眼下,这种内在冲突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考验。”
他们看到,x在大部分时间,尤其是与莉莉艾、小智等人互动时,会刻意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去调动那些属于“人性”的部分,去感受,去回应,尽管显得生硬。而在独处或进行深度能量调和时,那“神性”低语便会加强,试图将他拉回绝对理性的轨道。
这种拉锯战,在x体内无声而惨烈地进行着。
莉莉艾的察觉。
细心的莉莉艾最先感受到了x那微妙的变化。有时,他会看着她,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她,在分析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数据;
有时,他在接受她的关心时,会有一种极其短暂的、程序化的停顿,仿佛在确认某个指令;
有时,他周身会不自觉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疏离与冰冷。
她不知道原因,但那股寒意让她感到不安和心疼。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只能更加努力地、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传递她的关心与温暖。她会在他独自望天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会在他指导小智训练露出过于冰冷的表情时,轻声提醒他休息一下;会在夜晚他房间的灯光久久不熄时,发去一条简单的“晚安”讯息。
这些细微的、持续的“人性”砝码,如同星星之火,一次次地照亮x被“神性”低语试图冰封的内心,提醒着他“我是谁”。
一次关键的对话。
这天夜里,x 再次因为体内力量与意志的冲突而难以入眠,独自走到宿舍外的空地上。夜风微凉,吹拂着他额前漆黑的碎发。他抬头望着被稀疏星光点缀的夜空,感受着体内那两股力量的拉锯,眉头紧锁。
“x?”莉莉艾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似乎也睡不着,抱着科斯莫姆·月走了出来。
x 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莉莉艾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仰望星空,轻声说:“今天的星星,好像比昨天亮了一些。”
x 没有回答。他的理性正在分析星位与能量潮汐的潜在关联,而那份“神性”低语则在嘲笑着这种无意义的、充满主观色彩的感叹。
莉莉艾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小时候,我很怕黑,也怕一个人。每当睡不着的时候,妈妈……或者哥哥,就会陪我看星星。他们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希望,无论夜晚多黑,星星总是在那里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怅惘,但很快又变得坚定,“现在,我知道星星可能只是很远很远的太阳,或者别的什么……但我觉得,把它们看作是希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它们的光,真的能在黑暗中给人指引和安慰。”
她转过头,看向x被夜色模糊的侧脸,鼓起勇气说道:“x,我不知道你最近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但是……但是如果你觉得累了,或者……觉得快要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的时候,可不可以……试着看看这些星星?或者……看看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x的心防之上。
(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这句话,精准地描述了他此刻正在经历的、与那“神性”低语的抗争!
他猛地转过头,暗彩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波动,看向莉莉艾。
莉莉艾被他突然的注视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那双蓝色的眼眸在星光下,清澈而坚定,仿佛蕴含着能洗涤一切阴霾的力量。
(她……感觉到了?)
(她在……试图拉我回来?)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触动、甚至是一丝…委屈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神性”低语试图构筑的冰冷壁垒!
是啊!他不想变成那个不认识的样子!他不想失去这些让他感到温暖、感到痛苦、感到自己还“活着”的情感!
那些冰冷的计算,那些无情的权衡,是工具,不该是主宰!
“……谢谢。”x 的声音极其沙哑,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这两个字,不仅仅是对莉莉艾关心的回应,更是对他自己内心那份“人性”的确认与坚守。
莉莉艾听到他声音中的异样,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那个熟悉的、有着温度(哪怕只有一丝)的x,回来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着,仰望着星空。科斯莫姆·月在她怀中,散发着柔和宁静的辉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这一次,x 没有再让理性去分析星象。他只是单纯地“看”着,感受着夜风的清凉,感受着身边少女无声的陪伴,感受着内心那逐渐平息的、与“神性”低语抗争后的疲惫与…一丝胜利的慰藉。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那源自未来平衡者的“神性”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不会轻易消散。它会在每一个他意志松懈的瞬间,每一次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刻,卷土重来。
但是,他也有了更明确的抵抗意志,和更坚实的“人性”阵地。
他的伙伴,他的羁绊,莉莉艾那笨拙却坚定的“求偶行为”与无声的理解……这些都是他对抗神性、保持自我的,最珍贵的砝码。
高空之上,万明和时狂看着下方那在星空下并肩而立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他内心斗争的核心。”时狂缓缓说道。
“情感的锚点,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关键。”万明眼神深邃,“它不仅是他力量的支点,更是他抵御‘神性’侵蚀的最后堡垒。‘d’投入的这个变量,其价值正在无限放大。”
究极之洞深处,“d”的意志漠然地“注视”着这场发生在x内心世界的、无声的战争。
“……挣扎吧……在神性与人性的钢丝上……”
“……让吾看看……汝之‘平衡’……最终会偏向哪一端……”
“……或者……能否走出……第三条路……”
混沌翻涌,将期待与考验,一同掩埋。
x 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感受着体内力量因为心境的短暂平复而流转得稍微顺畅了一些。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内在的敌人或许比外在的更加凶险。
但他知道,他不再是孤身作战。
他看了一眼身旁少女在星光下柔和的侧脸,心中那份守护的意志,愈发坚定。
无论未来如何,他都将带着所有这些属于“x”的、鲜活而沉重的一切,走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将他从冰冷神座上拉回来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