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冷照逻些,铁甲衔枚夜赴危。
火燎东门摧铁瓮,梯横红山溅寒尸。
禁卫烟销擒赞普,残兵星散弃王旗。
汉旌终矗高原顶,万里征尘告捷时。
公元241年,八月十五日,凌晨,月圆之夜,逻些城外。
月华如水,洒落在雪域高原,将逻些城和周围的群山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犬吠声和风吹经幡的猎猎声。
凌晨二时,大军开始悄然进入攻击位置。
镇西将军关彝亲率的东门攻击集群,人马皆衔枚,蹄裹厚布,如同暗影般移动至距离东门不足一里的低洼处。工程兵们抬着连夜赶制的简易撞木,士兵们抱着捆扎好的柴薪和皮囊装着的猛火油。弩兵赵诚所在的队伍被安排在突击队形中部,他们的任务是在城门破开后,用密集弩箭压制可能出现的守军。
赵广率领的西路军,则需进行更远的迂回,他们必须悄无声息地绕过小半个逻些城,其难度和风险极大。
叱干阿利的王宫突击队,更是人人轻装,只带短兵、手弩和飞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盯着红山上那片庞大的宫堡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光下,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座沉睡的城市。
关彝抬头看了看星空,估算着时间。他的心跳平稳有力,手稳稳按在剑柄上。在他身边,亲兵关峰(关家部曲)低声提醒:“将军,时辰快到了。”
关彝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举起右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凌晨三时整!
关彝的右手猛地挥下!
“点火!进攻!”
十数支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瞬间点燃!工程兵们大喊一声,扛起撞木,泼洒猛火油,朝着东门猛冲过去!弩兵们紧随其后,快速向前推进!
“敌袭——!汉军!是汉军!”城墙上瞬间炸锅,警锣声、惊呼声、咒骂声骤然响起!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城头射下。
“弩兵!压制城头!”军官嘶吼。
赵诚和战友们迅速半跪,扣动弩机!嗡——!一片密集的箭雨泼向城头,顿时传来几声惨叫。
“火!火!烧城门!”关彝大吼。
抱着柴薪和火油的士兵冒着箭矢冲到城门洞下,迅速将柴薪堆好,泼上火油,扔上火把!轰——!烈焰瞬间腾起,吞噬了木制城门!
“撞木!上!”
数十名精壮的工程兵喊着号子,抬着沉重的撞木,狠狠撞击着燃烧的城门!砰!砰!每一声撞击都震撼人心!
城头上的守军试图用滚木礌石反击,但被汉军弩兵精准的火力死死压制。不断有守军中箭栽下城墙。
城门在烈火和撞击下迅速变形、破裂!
“城门要破了!龙骑准备!”关彝翻身上马,长剑出鞘!
轰隆!一声巨响,东门终于彻底破碎,露出门后惊惶失措的唐旄守军和混乱的街道!
“大汉万胜!随我冲!”关彝一马当先,率领如潮水般的汉龙骑,涌入了逻些城!
几乎在同时,西门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和火光,赵广所部发起了进攻!
红山王宫方向,更是杀声震天,叱干阿利率领的突击队正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上猛攻,与据险死守的唐旄禁卫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逻些城,这座宁静的雪域圣城,在中秋月圆之夜,瞬间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
东门巷战
冲入城内的汉军骑兵,立刻遭到了街巷中零散守军的阻击。唐旄人利用熟悉的街道和房屋,从窗口、屋顶射出冷箭,抛出石块。
“下马!步战清剿!”关彝果断下令。在狭窄的街巷中,骑兵反而成为靶子。
汉军士兵纷纷下马,以什伍为单位,相互掩护,逐屋逐巷地清剿敌人。战斗异常残酷和混乱。
弩兵赵诚所在的什队负责清剿一条狭窄的巷子。刚拐过一个弯,迎面撞上七八个手持弯刀、咆哮着冲来的唐旄武士。
“放箭!”什长大吼。
赵诚和另一名弩手迅速射击,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但距离太近,敌人瞬间冲到了面前!
“拔刀!结阵!”什长抽出环首刀,士兵们迅速背靠背组成一个小圆阵。
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立刻响成一片。赵诚用弩身格开一记劈砍,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刺入一个敌人的小腹。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来不及恶心,另一个敌人的弯刀已经砍到面前!
“小心!”旁边的战友大牛猛地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扛了这一刀,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大牛!”赵诚目眦欲裂。
大牛惨笑一声,死死抱住那个唐旄武士,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两人翻滚着倒地,同归于尽。
“啊——!”赵诚疯狂了,挥舞着短刃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杀。什长死死拉住他:“稳住!别乱!跟着我!”
经过一番血腥的搏杀,他们终于将这股敌人全部消灭。什队也付出了阵亡三人,重伤两人的代价。赵诚看着大牛不成人形的遗体,跪在地上,无声地痛哭。战争的血腥,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展现在他面前。
红山血梯
攻打王宫的战斗最为惨烈。通往宫堡的阶梯狭窄而陡峭,仅容数人并行。唐旄禁卫军“禁卫茹”不愧是精锐,他们穿着精良的铠甲,手持长矛和战斧,死死扼守着每一个转弯和平台。
鲜卑将军叱干阿利身先士卒,手持长柄战斧,咆哮着向上猛冲。他的战斧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可怕的力量,将唐旄士兵连人带盾劈开。
“为了鲜卑的荣耀!为了大汉!杀上去!”他用鲜卑语和生硬的汉语交替怒吼着。
汉军、鲜卑的士兵们深受鼓舞,顶着从上方倾泻而下的箭矢和石块,拼命向上攀登。不断有人中箭滚落,后面的人立刻补上。
一名汉军什长王铁柱(原疏勒镇守军),腿部中箭,跪倒在阶梯上。他看着不断倒下的弟兄,猛地一推身边的战友:“别管我!继续冲!”说完,他竟拖着伤腿,大吼着扑向前方的唐旄盾阵,用身体撞开了一个缺口,身中十数矛而亡!
他的牺牲为后续部队赢得了刹那的机会!叱干阿利怒吼着抓住机会,战斧狂舞,终于率部冲上了第一个平台!
平台上的战斗更加残酷。双方拥挤在狭小的空间内,舍生忘死地厮杀。鲜血顺着阶梯汩汩流下,如同红色的溪流。
叱干阿利浑身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的亲卫已经全部战死。一名唐旄军官认出他是首领,挥舞着镶宝石的战刀扑来。叱干阿利格开他的刀,一记头槌狠狠撞在对方面门上,随即战斧横斩,将其拦腰斩断!
“还有谁!”他如同血池中爬出的修罗,厉声咆哮。周围的唐旄士兵竟被其气势所慑,一时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王宫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和惊呼声——原来是一支汉军小队(由山地营好手组成)利用飞钩从侧面绝壁攀援而上,奇袭了宫墙内侧!
守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机会!杀进去!活捉唐旄王!”叱干阿利看准时机,再次发起猛攻!
西门锁钥
赵广负责的西门战斗相对顺利。守军本就不多,且被东门和王宫的激烈战斗吸引了注意力。当赵广率军突然出现时,西门守军一片慌乱。
“抢占城门!控制吊桥!弩兵上城墙!”赵广经验老到,指挥若定。
汉军迅速控制了西门和一段城墙,并放下了护城河(实为一条引水渠)上的吊桥。赵广派出一千匈奴骑兵(下马),在城外通道上设置路障和拒马,彻底锁死了这条逃生通道。
很快,一些闻讯赶来的唐旄贵族和官员,乘坐马车,在少量护卫的簇拥下仓皇逃到西门,企图出城。
“放箭!警告!敢冲击军阵者,杀无赦!”赵广冷声道。
一片箭雨射在马车前方,吓得车夫连忙勒住马匹。
“我们是噶尔家的!快开城门!否则赞普怪罪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探出头,色厉内荏地喊道。
赵广张弓搭箭,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大汉天兵至此,逻些已破!降者生,抗者死!”赵广的声音如同寒冰,响彻西门。
那些贵族们顿时面如土色,瘫软在地。他们的护卫也纷纷丢弃了武器。
***
王宫陷落
凌晨五时许,天色微明。红山王宫的抵抗逐渐减弱。
叱干阿利率领的突击队,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杀穿了层层防御,冲入了王宫核心大殿。
大殿内,一片狼藉。金银珠宝散落一地,可见逃跑时的仓促。数十名忠心的禁卫军围成最后一道人墙,护着中间一个身穿华丽王袍、面色惨白的中年胖子——正是唐旄赞普朗日松赞。
“保护赞普!”禁卫军官绝望地嘶吼。
“投降吧!朗日松赞!你的都城已破,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叱干阿利用战斧指着对方,鲜血顺着斧刃滴落。
朗日松赞浑身发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这些汉狗!竟敢亵渎神山圣城!佛祖会惩罚你们的!给我杀!杀了他们!”
最后的禁卫军发起了绝望的反冲锋。
“冥顽不灵!杀!”叱干阿利怒吼,率先迎上。
最后的战斗短暂而血腥。禁卫军虽然勇猛,但大势已去,很快被全部斩杀。
朗日松赞见大势已去,瘫坐在王座上,哆哆嗦嗦地试图拔出腰间的黄金匕首自刎。
咻!一支弩箭精准地射中他的手腕,匕首当啷落地。是紧随其后的汉军弩兵队长孙坚出手了。
叱干阿利大步上前,一把将肥胖的赞普从王座上揪了下来,扔在地上,一脚踏住。
“绑了!押下去!严加看管!”
两名士兵上前,用牛筋绳将朗日松赞捆得结结实实。
至此,逻些城王宫陷落,唐旄最高统治者被生擒。
***
黎明时分
清晨八时,天色大亮。逻些城内的战斗基本平息。
零星的抵抗和清剿仍在继续,但大局已定。汉军的旗帜插上了东门、西门以及红山王宫的最高处。
街道上遍布尸体和狼藉,烟火未熄。许多平民惊恐地躲在家中,透过门缝恐惧地打量着外面这些如同天降的汉军士兵。
关彝在亲兵的护卫下,踏着血迹和瓦砾,登上了红山王宫。他看着脚下这座已然被征服的圣城,看着远方依旧巍峨的雪山,心中涌起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沉重的疲惫和释然。
赵广、叱干阿利、迷当等人陆续前来汇合,个个血染征袍。
“将军,东门已完全控制,城内主要街道已肃清!”
“西门无恙,擒获试图逃跑的贵族十七人!”
“王宫已控制,朗日松赞已被生擒,关押于偏殿!”
“城外三十里内,已无成建制的唐旄力量,所有牧民皆被控制!”
关彝一一听完汇报,沉声道:“辛苦了。阵亡将士遗体务必收敛好,伤员全力救治。严令各部,不得骚扰平民,不得劫掠寺庙(非军事目标),违令者斩!迅速张贴安民告示(由随军文官用藏文起草),宣布逻些已归大汉,只惩首恶,不累无辜!”
“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汉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接管城防,维持秩序,扑灭余火,展现出良好的纪律。
关彝走到王宫边缘,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布达拉宫的金顶,也照亮了满城的疮痍。
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兵,正靠在宫墙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脏布擦拭着战友留下的身份牌,脸上混合着悲伤与茫然。不远处,医疗营的阿枝正用并不熟练的手法,为一个受伤的唐旄老者包扎伤口,旁边站着几个警惕又好奇的唐旄孩童。
战争与和平,杀戮与救赎,在这雪域清晨,以一种极其矛盾而又真实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传讯!”关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禀报长安陛下、丞相,并通告北、南两路大军:肇元五年八月十五日辰时,我奇兵路已克逻些,生擒唐旄伪赞普朗日松赞!”
“——逻些,光复了!”
声音在红山上空回荡,传向远方,仿佛在向整个高原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
月圆之夜,雪域之巅
是夜,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逻些城恢复了异样的平静,只是街道上多了巡逻的汉军士兵。
红山王宫内,关彝设下简单的酒宴,犒劳主要将领。酒是缴获的唐旄青稞酒,肉是随身携带的肉干。
众人举碗,却一时无言。胜利的喜悦被白日惨烈的战斗和巨大的伤亡冲淡了许多。
关彝缓缓起身,走到殿外廊下,望着天际那轮圆满却清冷的明月,将碗中酒缓缓洒在地上。
“第一碗,敬陛下,敬丞相,遥祝长安安康。”
“第二碗,敬北路军、南路军浴血奋战的弟兄们,没有他们牵制强敌,我等绝无今日之功。”
“第三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敬我奇兵路所有战死在这片高原上的英烈!敬张嶷将军偏师!敬李二狗、敬大牛、敬王铁柱、敬所有我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名字的兄弟!你们的血,不会白流!大汉,绝不会忘记你们!”
所有将领都默默起身,将酒洒在地上。叱干阿利、迷当、呼衍灼这些异族将领,也面露肃穆之色。
赵广走到关彝身边,轻声道:“伯约(关彝字),接下来如何?”
关彝望着月光下连绵的雪山,目光深邃:“固守待援。等待陛下、丞相下一步的指令。同时,尽快稳定逻些局势,安抚民心。我们打下了这里,更要能守住这里,才能对得起逝去的弟兄。”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雪域圣城之上,仿佛在抚慰着白日的创伤,也照亮着前路未知的征途。
遥远的东方,长安或许正沉浸在团圆的喜悦中,而捷报,正在通往长安的路上疾驰。帝国的西南边陲,一场持续数月的宏大战略,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最辉煌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