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小摊上,两个少年吃着面聊着心事。
谈夜声有些不好做决定,毕竟是救他一命的人的亲人,听说她母亲过得并不好,虽然他父亲也说过不要报错了恩,但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谈夜声是过过苦日子的,他觉得如果是不善的家庭是养不出云姑娘那么善良的人的。那想必关系不好是有苦衷的。
再说自己也不缺钱,随便给点儿就能叫云姑娘的母亲过得好些,想必云姑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能安慰些。
听了他的理由,司乡有种掀开马甲揪着衣领咆哮的冲动。
尼玛,这算个什么事儿,她拿钱换来的人情用到一心吸她血的人身上,她只觉得想吐血。
妈的,从沈家死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憋屈。
“你怎么不说话?”气人而不自知的谈夜声问,“你不是挺喜欢说话的吗?”
说说说,说个屁啊。
司乡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在给云姑娘母亲钱之前最好先打听一下为什么她会被卖到沈家去,又为什么宁肯把钱给素昧平生的人买饼吃也不肯给她母亲留着。”
如果不是对生活失望已极,云清寒当日是不会舍得的,她自己买个三文钱的糖葫芦都舍不得呢,哪会随便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几十个钱去吃几天油饼。
司乡只想尽力劝他打消念头,“据我所知,云姑娘在父亲离家后就随母至舅舅家居住,当时她母亲是卖了云家的房子去的,应该她父亲离家时多少还留了些家用。”
“云姑娘在舅家时还总做针线活儿补贴家用,就这样,去年七月里还被她母亲和舅舅卖了,你可想而知她的舅舅和母亲并不喜欢她。”
“也许是有苦衷。”谈夜声说,“这年头卖儿卖女的不少见。”
是啊,这年头卖儿卖女的不少见。
只是司乡听了这话莫名的生了火气,她冷笑道:“一个马上及笄的小姑娘,但凡有点良心的,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也能叫她有口饭吃吧?”
“退一步说,把她卖个正经人家做个烧火婢女也好做个妾也好,总还是个正经名声吧?”司乡强压着心里的火气说,“可是那两兄妹一开始想的是卖去给姓腾的富户给年过六十的喜欢虐待幼女的糟老头做玩物。”
“你以为她去沈家是为什么,那是她半夜出逃逃命的路上撞到了沈老爷,那位腾老爷当时也在,被人拿话拿住了要面子才放了人,不然只怕她去沈家做个婢女都是奢求。”
这些事在司乡心里憋了好久了,今天总算是借着机会说了出来,心里那口气散出去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谈夜声打量着他,“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司乡心里一惊,知道是上头了说得多了,不过比起叫那无良舅舅和云周氏失去利用这件事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她不后悔。
有些闲气,生多了容易得乳腺类疾病。
“你不是要报恩吗?我不得多打听。”司乡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叫云姑娘在你心里印象好些的,现在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司乡再接再厉:“这事当时不止一个人在场,你去了就能打听出来,我记得当时在场的人有好些,沈之寿沈老爷、庄芝荣庄老爷、还有在阿恒手下做事的闻远芳闻姨的丈夫林德有,还有酒楼的掌柜和小二、巡逻的卫兵、云姑娘舅舅家的邻居都知道。”
这么多的人证都给他了,他要是想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
“你说人有难处,可另有两句话。”司乡语重心长的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另有一句虎毒不食子,哪怕再活不下去了,把亲生的一个独生女儿卖到火坑里的还是少数吧。”
“而且云姑娘的舅舅并不是吃不起饭了,他的儿子还能去读书。”
“父不归,母不慈,这就是云姑娘当时的处境,要不是如此,她如何能绝望到把钱全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呢?”
司乡把事情全部剖开来说了,“你只想做一些事叫自己的感谢落到实处,你如何不想想她若有魂灵,她魂灵在九泉之下看着欺她辱她的人因她的善良而过得更好,你叫她如何甘心?”
是啊,不甘心就是司乡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个念头,她才会半夜奔逃,才会在沈家书房做一些举动来引起别人注意叫自己活着的几率更大些,才会在做妾的命令下来后不惜自杀身亡。
凭什么她的命要被别人来安排,凭什么她的命她自己不能做主。
谈夜声若有所思,过了许久后点点头,“我过去了会打听一下的,要是如你所说,那这钱我是不给的。”又说,“若是不懂缘故的,只怕会以为云姑娘施恩的是你。”
这是说他太激动了。
司乡在心里呸了一口,要不是怕这家伙真给云周氏兄妹银子,她才不想去说这些。
“我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番好意做了坏事,要是以后你和云姑娘在下面见到知道你照应了她恨的人,只怕你无颜见她。”司乡见他态度松动松了口气,总算是叫他念头打消了一下,“我俩关系好,我可不忍心叫你好心办了坏事。”
是吗?
谈夜声有些怀疑,他只是不知原委,不是笨。
“来,小司,你明天要出远门了,我给你加个菜吧。”谈夜声扬声叫道,“老板,有什么小菜加一点。”
“客官,有豆腐干,大肉,还有白菜,咱们加哪个?”老板对生意是特别上心,“今天晚了,给你们算便宜些。”
“都要一份。”谈夜声在菜上来了之后很是给小司夹了几筷子,“多吃点儿,依你打听的消息,我还要注意什么?”
司乡知道不该再说,但是又怕他和那年岁相当的沈老三结交去了,一番思量之下说,“我只打听出来她进沈府之前的事,至于沈府之后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宅院之中向来事多,那云姑娘到底为何而死只怕另有蹊跷。”
“那依你之见,我去了之后又该如何为好?”谈夜声留意着他的神色。
司乡没多想,只当他真心问的,“你既然是去祭拜,那问明了地址祭拜了云姑娘就好,至于其他就不必打听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妾,你问得太多只怕要遭人心疑心云姑娘的清白。”
这话在理,谈夜声不再多问,自吃他的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