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毛毛细雨下,司恒有了新的问题,“那些人都是柳老的朋友吧,他们对我们友善是因为柳老的面子。”
“对。”司乡领着他往住的地方走,“中间人情面太大,他们至少不会当众下我们的脸面。”
司恒又问:“姐姐,那位谈先生是真的提点你还是逗你的?你要真的只在这边干半年吗?”
这个问题么。
“我会听他建议的,按半年来做好准备,但事无绝对,谁也不知道半年后外面的情况会不会变得糟糕。”司乡想到一路上的危险,只觉得两人身板实在是太弱了,“阿恒,以后你要多吃饭,吃饱,好长个子。”
司恒本就在为晚饭吃了肉懊恼,听到又要叫他吃饭,下意识的摇头,“我可以少吃些的,不要吃饱,每顿吃半饱就行了。”
“这是为什么?”司乡没理解到他的想法,“怎么连饭都不吃了?你不是喜欢吃饭吗?”
司恒闷闷的,“我们要省钱啊,外面闹饥荒呢,我又不做事,少吃点可以的。”
他这样说就是很担心未来吃不上饭。
这些话听得司乡心里不太开心,两人手里银钱有限,确实什么事都不敢大胆,衣服买了旧的来穿,馋了只敢买点骨头来熬汤解馋。
现在连骨头汤都觉得奢侈。
司乡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选择先让司恒吃饱饭,“阿恒,你听我说,这饭不是让你白吃的。”她笑眯眯的摸摸小男孩的头,“你要负责长个子,长得又高又壮,然后有人欺负我的时候给我撑腰。”
“我是女孩子,我的个头再长也长不了太高,但你是男孩子,你起码能再长这么高。”司乡用手比划了一下,“要是有坏人欺负我,你得是个大个子才能吓跑坏人。”
司恒这下对于自己吃得多的负罪感就少多了,他吃饭也是有责任的。
二人走走聊聊的到了家,开门时惊动了楼上的两人,楼梯上面传来布里斯的声音,“是小司和阿恒回来了吗?如果不困就上来一下,我们聊聊。”
“是我们,马上来。”司乡把芝麻饼拿出来半来带上去,“丹尼尔、布里斯,吃点芝麻饼吧,朋友送给我们的。”
丹尼尔正在看一些东西,见他去了,递给他,“给布里斯留两块吧,我就不吃了,你来看看能不能看懂。”
纯英文的信件,司恒只觉得是一群小蚂蚁在爬行,那头疼的样子给三个人逗笑了。
司乡还是能看懂,毕竟九年义务教育有英文这个东西,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太一样,基本意思还是没有问题的。
“丹尼尔,这是说叫你回家去结婚,你的未婚妻在家里等得头发都白了。”司乡语带调侃,“这位未婚妻小姐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你了,再不结婚她恐怕就要换一个丈夫了。”
丹尼尔见他果然能看明白,又递过去另外一份文件,“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一张提货单,书写着时间地点提多少件东西走。
司乡把信息说得丝毫不差,问,“是明天我要干的活儿吗?”
“对,你明天跟布里斯一起去提货,是咖啡豆,两个品种的,你负责点数,布里斯负责搬。”丹尼尔说。
老员工干粗活儿?新人干轻的?
司乡怕听错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然我来搬?他来数?”
“没错,就是你来数。”丹尼尔确认自己的说法,“他别的都很好,就是容易数错,不过对于豆子的品质他还是很在行的,他负责开箱抽查。”又看向司恒,“你哥哥说你会赶马车?”
司恒点头,“会,我专门学过的。”
“那明天雇个车,你赶车送我去一个地方,回来我叫你试试我的自行车。”丹尼尔给另一个小伙子也找了点活儿,“我可能要从那边带些东西回来,黄包车太不方便。”
四人把两下事情说定,各自回去睡下,
只是到底心事扰人,司乡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出门有点眼下青青。
天光大亮,是近几日难得的好天,司乡坐在布里斯的自行车后往一处仓库去,那里存放着一些美国来的商船上下来的货物。
司乡一路看着布里斯拿着提货单和办事的外国小伙核对后给他吹口哨,连忙几步跑过去跟着进了仓库。
“你们的货在这里,自己对一对,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提走。”办事处的外国小伙儿和布里斯很熟了,“你们来得太慢了,这一船的货已经被领的差不多了,我也不确定是否有人会顺手牵羊。”他打了个呵欠,“你们自己找吧,如果少了什么和我说,我去叫上头赔钱。”
布里斯哈哈笑了两声,“好的,我的朋友,放心,如果没少我也不会坑你的。”
打完招呼,布里斯叫司乡先在边上看,自己拿着小刀撬开几个木箱验货,一边对司乡说,“小司,每次验货都要这样,如果碰到物别贵的,我们还要每箱都验,从里到外都要看。”
他给这个新来同事传授着经验,“你过来闻闻,这个豆子就是好一些的,你现在肯定还分不出来,以后慢慢就会了。”
两种外形有明显区别的豆子,闭上眼睛闻就考验鼻子了。
“阿嚏。”司乡从来没有闻过这么浓郁的咖啡豆味儿,尤其是封闭环境里猛然放出来后那个冲啊,快把她天灵盖儿给冲开了。
布里斯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叉着腰笑,“刚开始不习惯都这样,以后慢慢就好了。”然后从衬衣口袋里取出方巾递过去,“擦擦。”
“不用,我自己有帕子。”司乡有带帕子的习惯,“布里斯,你经常这样收货吗?”
“当然。”布里斯像个骄傲的孔雀,“我可是业内很厉害的分辨咖啡的咖啡师,因为这个丹尼尔才从美国把我叫来帮忙的。”
司乡适应了一阵,鼻子总算不痒了,又去窗边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回来重新对着那两种豆子又闭眼闻了闻,好吧,区别不是很明显。
帮着把打开的箱子重新封好,司乡到了门口看着布里斯一个人往外弄,有些不好意思,又知道自己实在搬不动那些死沉死沉的东西,也就只能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