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出去了,司乡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山洞里的一切,山洞的角落里头堆着些破烂的木头,应该是用来生火用的,自己躺着的地方就是一块破烂的木板,角落里有一堆干草,应该是那爷孙用来取暖的。
还真不是个适合休养的环境呢。
“还好这爷孙俩看起来没有吃人肉和奸尸的爱好,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司乡这样一想,只觉得这老乞丐脸上的皱纹都亲切了许多。
司乡又在心里有点担心未来颠沛流离的日子该怎么过。
过了好一阵,爷孙俩人回来,见她面色平静,老乞丐问:“刚才我们出去,你怕不怕?”
司乡脚已经光了,她想笑一下,结果拉扯得比哭还难看。
“还好吧,我都死过不止一回了,这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司乡说话都疼,“而且我前面是自己求死的。”
“行,看你是个胆大的,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老乞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身上只怕有祸事,我不好帮你去城里找人,你之前身上的财物我全部还给你,也能让你在我们这里休养,但是你得应我一件事。”
司乡倒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有条件,是意外他愿意把已经到手的东西还回来。
到底是什么要紧事能让人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你放心,不是让你给我孙子做媳妇,我看得出来你出身不俗,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惦记的。”老乞丐要饭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哪些东西能惦记哪些不能。
司乡没有拒绝的资格:“您说,若是我能做到的,我必然全力以赴。”
“爷爷。”狗儿不想让他说。
老乞丐说:“我姓木,大家都叫我老木头,你也这么叫吧。”他说,“我想请你带走我孙子,不管是让他做奴仆也好,小厮也好,让他跟你走就行。”
“爷爷,我不走,”狗儿不愿意,“她什么来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老乞丐摸摸他的头,“听话,那些有大来历的人咱攀不上的,她看起来像是个知书识礼的,你跟着她走肯定能吃上饭。”
一个穿着打扮就够他们爷孙吃好些天的人肯定比他们混得好。
这种人落难的时候不多,他们也是遇上了,不然平时要饭都没人理他们。
“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吧。”司乡知道这小孩自己必须要收下了,“我家贫,在别人家里做下人,本来好好儿的,但是最近出了些事。”
“我把家里老太爷给得罪了,然后被罚了杖责。”
“现在那边府里我是回不去了,不过我在里面有个关系不错的,要让这个小弟弟进去谋点事还是可以的,只是得让他想好是活契还是死契。”
狗儿:“有什么区别?”
“活契,随时可以走,工钱相对低些,不过大约学不到什么核心的。”司乡解释其中的差距,“不过这种是自由人,以后你的孩子可以有官场上的前途,当然了,穷苦人家出头的可能不大。”
“死契,就是卖身为奴,打杀由主人定。工钱比前面的高点儿,吃住是固定的。”
司乡怕他不明白,还说仔细些,“活契一般只能给铺子里干些杂活,死契才能住主人府里。一般天不亮起床干活吃饭,男子一般只在外院,年纪大了主人会指个婢女成家,生了小孩同样是奴籍。”
“那天扔我那俩就是家里的家生奴才。我是外面买回去的。”
司乡叹气,“如果活不下去了,当奴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能吃上饭,偶尔还有两块肥肉。”
“我不一样,我做奴才做够了,打算去外地碰碰机会,看看能不能有个前程。”司乡的计划并不适合这个小孩子,“只是这世道女子艰难,我也未必能混出头。”
一个是去城里做能吃上饭的下人,另一个是跟着去外地谋生。
“要去城里我有把握,若是跟我去外地我就不敢说了。”司乡看着老乞丐,“老木头爷爷,您想好要不要让他跟我走,跟我走到时候说不定出城我们就要不到饭饿死了。”她自嘲一笑,“说不定还没有在乱葬岗扒尸体来得实在。”
老木头看了眼狗儿,直接下了决定,“让他跟你走。”又问,“你什么时候走。是伤好了就走还是怎么样?”
司乡想了一下,“伤好了就立刻走,我怕有人发现我没死,虽然这个可能不大,但是还真说不准。”
“你猜得不错,确实有人去找过你。”老木头一双老眼闪过些什么,“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找你,但是确实有人找过,狗儿撞见的。”
狗儿点头,“他们找一个叫清儿的,是你吧。”
“不过他们好像是想把你找回去安葬。”狗儿记得挺清楚的,“姐姐,你这到底是得罪了人还是没得罪人啊?”
得罪了人才会被打死了扔出来,没得罪人才会被找回去安葬。
司乡苦笑,“我得罪了家里的老太爷,但是我是老爷太太的人,哎,反正就是大户人家的事情复杂的很。”
她不愿多说,一是不想提及过去,二是不想给这爷孙带来麻烦。
“小姑娘,既然狗儿跟你走,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不管是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发达了给他一口饭吃就好。”老木头言语中有托付之意,“明天我就去想法子给你弄些吃的,狗儿在家守着你。”
“也别什么等我混好了,反正。”司乡叹气道,“以后我吃什么他吃什么,我在人堆里算老几,他在人堆里就算老几。”
老木头得了承诺,便把她先前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给她,又说了当年捡到狗儿的情景,最后说,“我当年也是在乱葬岗捡来他的,他陪了我十来年我也算知足了,以后我就把他拜托给你了。”
“那会儿我想,这孩子挺嫩的,那年实在要不到东西吃了,不行就养着当饭吃吧。”
“哼,那你不是养着养着你就舍不得吃了嘛。”狗儿有点傲娇,“媳妇儿。”叫出去出觉得不对,“那个司姐姐,爷爷其实对我可好了,他自己都饿肿了也给我吃。”
这样伤感的回忆过往话让爷孙俩都难受起来。
一直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啊,也打算分开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小姑娘,他既然跟你了,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吧。”老木头期待的看着她,“给他取个名字,以后他生死你说了算。”
司乡望向虚空,似乎望向了回不去的家乡。
许久之后, 她问:“以月为名好不好?月在古时名恒我,意为永恒。”
“就叫司恒,字月,从我之姓,与我做姐弟。”
“司恒。”老木头念叨了一遍,眼睛亮了起来,“乖孙,快磕头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