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去没多久,沈忠进去复命去了。
“老爷,庄爷想见您。”沈忠的腰弯得很低,“庄爷想把那女子一起带走。
在别人家里行如此无礼之事,还想把人带走?
沈太太皱眉:“他难道想打我沈家的脸?”
“庄爷本是要立即把人带走的。”沈忠的腰没有直起来,“小庄爷挣扎时把头撞到了,满脸是血。庄爷不能不听他说。”
沈太太又问:“是为什么?”
沈忠:“说是那女子怀孕了。”
怀孕了,有了子嗣就不一样了。庄芝荣这才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若是平时,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老爷、太太,庄爷这边?”沈忠知道他老爷这边一定气坏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庄爷在外院等,想亲自和老爷说情。”
沈太太看着生气的沈老爷,闭了闭眼,代替沈老爷下了决定,“你过去把人带走吧,人在柴房,希望还来得及。”
希望……来得及。
沈太太的话让人颤抖起来,这是已经把人处置了吗?
云清寒没有想到自己问的那句话成了真,秋雨已经有了身孕,庄家也愿意把这个怀孕的女人带走。
只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沈家下手那么快,找到人立刻就下令打死,甚至连原因都不必公之于众。
等她得了消息追到柴房时,看到的是柴房地上的血。
秋雨被带走了,庄芝荣拉下脸要了这个人情,保住了这条人命。
可是,任何在现场的人都知道只是看起来保住了这条人命而已。
“造孽。”田妈妈也跟着在看,“好好的一个小姑娘。”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被消磨了。
“田妈妈,秋雨她,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云清寒有些期待她能有个好消息,“庄家会给她请大夫的吧。”
田妈妈语气沉重:“什么样的大夫也回天无力,庄家肯给她个墓碑都算她造化好了。”
三十板,由府里力气最大的外院巡逻的大青和大桥来打,就是张飞来了也得被打服。
看见云清寒满脸茫然,田妈妈告诉她,“巡逻的人手上都有功夫,尤其外院的,一人对三五个匪盗不成问题。尤其、”她不忍心再说下去,“尤其这两个人得了主院的令是打死。”
那两个人手上都有祖上传来的技巧,一棍下去,打断腰骨,轻而易举。
而且,就算打不死,这满地的血流的这样多,只怕身上也没剩下什么了,没了血,谁还能活啊。
云清寒觉得浑身发冷。
就算、就算秋雨和人通奸,但、但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死。
她还那么小,都还没有成年,她还是个孩子。
可是,在主人们眼里,下人就是下人,没有孩子和大人还有老人的区别。
“田妈妈,我是说,这样子,如果秋雨真的死了,官府会不会……”云清寒冷得牙齿在颤抖,“还有她家里人,会不会上门来……”
会不会有人来为那个小女孩闹一下。
当然是不会的,云清寒自己也清楚这点,她只是觉得难过,想安慰下自己。
好冷,云清寒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她强忍着不适回到了主院,终于是忍不住找了个盆吐了出来。
刚刚,她在柴房看到满地的血的时候她就恶心,到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刚吐完,外面就传来了吴妈妈的声音。
“清儿,你怎么样?”吴妈妈的声音就在门口,“我进来看看你。”
云清寒挣扎着开门,让了人进来,“吴妈妈,您坐,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吴妈妈上下打量着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是想到那个同样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秋雨,又闻着呕吐的味道,又觉得自己不能小看任何人。
“我听着你像是不舒服,我早年学过一点把脉,我给你看看。”吴妈妈在笑,但是笑得不到眼底,更像是那种公式化的笑。
“那麻烦您了。”云清寒知道她已经上门了,只怕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些什么事来,也说不定明天全府上下的女眷都要这样来检查一下,“我这屋子刚吐过,您别嫌弃,我今天胃有些不好。”
那盆呕吐物就在显眼的位置,谁进来都能一眼看到。
片刻后,吴妈妈收回手,这次的笑真诚多了,“清儿啊,你早些睡吧,没事情了。”
云清寒不知道她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吴妈妈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给她把脉的。
安抚了两句吓着的小姑娘,吴妈妈回去和主子汇报。
“清儿应该就是吓着了,奴婢给她把了脉,人还是个清白的好姑娘,奴婢这个还是能看出来的。”吴妈妈自己也松了口气,若是再出个秋雨这样的,只怕她这个内院管事妈妈也别干了,“那听说那丫头去了柴房,那满地的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吓吐了也正常。”
沈太太挥手让她退下,“和沈忠说一声,明天请个大夫来,给所有人轮流把平安脉。”
等人退下,沈太太疲倦的闭上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家里最近不太平啊。
“辛苦你了。”沈之寿给太太递了茶水,“府里的事情太多了,你身体原就不太好。”
沈太太享受着夫妻难得的温馨:“我是你的正房太太,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本就该为你分担一些的。而且现在瑞雪刚刚进门,文韬和她又有些别扭,让她过两年再处理这种事情吧。”
作为当家太太,考虑的自然是多的。
小小年纪的婢女被打死也许可怜,可她污秽了沈府的名声,要是不严加处置,以后不知道多少人要学。
同样逃过一劫的人还有另一个,沈太太想了好些天,还是决定劝一下。
“文谦那边,要不让他最近就走吧,也不必等到九月了。最近走,经上海到香港,再从香港到日本。”沈太太提议,她看得清府中的情势,“胡梅那边,最近还算老实,就是脾气还是大,等文谦走了以后,我带她去庙里拜一拜住几天吧。”
沈之寿没说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叹了口气。
“好,看在她给沈家生育了儿女的份上,以后只要她安分守己。”沈之寿有些累了,“去睡吧,明天让文谦过来,我亲自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