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姜书记拖着无力的身躯,慢慢走下西坡,领导们该返程了。
车队离开时,上千人站在场地里挥手相送。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把瞿子龙叫到吉普车后排窗口:“子龙啊,这么多地,你真用得了?”
“书记,你不是想反悔了吧?”瞿子龙一脸戏谑。
姜斌重重哼了一声:“白纸黑字,县委大印!我会反悔?我只是觉得你用不了这么多地,浪费了!”
瞿子龙双眼紧闭数秒,突然猛的睁开,双手扶着车窗,用俩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书记放心,我今天跟您掏个底,这块地只有在我手上才能开发出最大的价值。”越说眼神越是是坚定:“别看我现在身上没几文钱,但是我敢跟您保证,百年西坡,平均税收不会少于千万!”
姜书记被天雷滚滚劈到了,手脚颤抖,这是人话么?一九八五年清江县财政收入也才堪堪0.04亿元。但他看着瞿子龙的坚毅的眼神,咕噜,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忍不住催眠自己,他可以的,他可以的!徐刚说过这小子手上有天书的,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可以的,他可以的!
“缺什么资源尽管提!”他突然压低声音,“省里可能下个月要来视察改革典型...”
顺杆王立马拍胸口表态:“请书记放心,两个月内让西坡变个样!嗯,就是那啥,您看西坡树木杂草丛生......”
“我让林业局过来给你清出场子!”
“不用不用,我们生火做饭,建设房屋还是用得上的!”
“好,随你折腾.....”书记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是牙根里挤出来的,就西坡成材的树木不说数万,三五千桶粗的树干轻松就能采集到。
“感谢领导支持,感谢,感谢!”瞿子龙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就是吧,裤兜都干瘪了,您看,想买点钢筋,现在双轨制嘛......”
话没说完,瞿子龙就看见吉普车车窗快速上升,他还看见这个亲切和蔼的老者,使劲拍打着驾驶员的肩膀,嘴里低吼,“走,走走走走,快走快走.....”。
车后扬起的尘土中,江西坡上的彩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片燃烧的朝霞。
这一晚,瞿子龙喝醉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那种,和清南人喝,和朋友们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片了!
据事后鲁智深说,他非要搞个篝火晚会,让附近居民回去抓鸡,要搞烧烤,倒下前还端着海碗与顾墨帆拼酒,喝下多少没人晓得,但安纤雪和瞿子悦从军大衣上拧出的酒水有一小盆。
据事后安纤雪说这一晚他的疯狂震惊了全场。因为他跳了科目三,c哩c哩,别让爱凋落,大展宏图,还唱了无风有风皆自由,少年的你,关键是小扩音喇叭居然配合着他的歌声和舞步,发出了大家都没听过的魔性音乐。
瞿子龙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歌舞的名字?”
安纤雪说:“不是你自个大喊大叫,说这是你的个人演唱会?还再三说明每一支歌舞的名字,还哭着喊着感谢宗盛先,浩然先生!”
据事后瞿子悦说这一晚他抱着很多人感慨,谈心和比尿得远,很多人哭了,很多人笑了。
据事后徐晓华说这一晚被三轮车,一条条像死鱼一样被拉走的,不只他一人,得有十几二十个,其中包括马站长、张厂长、李厂长、苏老板,哪怕后来赶到的马院长和内科徐主任,走的时候都是被人搀扶着晃晃当当爬到救护车!
据事后瞿二柱说,这一晚他拉着安纤雪的手说要跟她生猴子,生两个,大的叫瞿安平,小的叫瞿安静,不管男娃女娃都叫这名。
老人语重心长的说:“儿啊,你要真心,咱们就请人上门提亲,争取在春节前把事儿办了吧!”
据事后瞿子晴说,清江西坡开工典礼全天,消耗鸡五十八只,白酒二百三十余斤,猪肉五百多斤,面粉一千四百斤。全天煮面三千一百四十三碗,加上其他七七八八,这一天消耗累计九百六十三块七毛二分。
瞿子龙听到自己的种种作为,恨不得把头埋进裆里永远不伸出来,只能痛心疾首的拍着大腿表示:尴尬、羞愧和无地自容。
直到旁边的徐胖子实在疼不住了,大喊着求停手,大家才注意到厚重的熊掌都呼在了徐晓华大腿上。
当然,这些都是在第二天下午回到瞿家,被人围着说出来的。
......
现在的瞿子龙也醒了。
时间是早上六点。
喝酒后的第二天,劣质酒精的摧残,使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胃部不适和频繁的呕吐让他无法继续入睡,尤其咽喉里烧灼感,让他挣扎着起身找水喝。
奋力坐在床沿,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无法起身,只能嘶哑着嗓子喊:“胖子,徐胖子,整点水,二姐......”
没有人理他,或许大家都睡过头了。
迷糊中,他隐隐感觉这不是自己的床。
目光所及,黑暗的空间没有一点熟悉的痕迹。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
果然不是自己家,这里虽然布置简单,却入眼整洁讲究。
进来的人是顾墨帆,手上端着一杯清水,双目如同古井,深邃平静,却让人感觉里面藏有无比恐怖的能量——毁天灭地。
“谢了墨帆,快渴死我了!”老瞿头伸手就要去接水杯。
顺杆爬的人,通常在第二次见面后就不会再称呼人全名,显得很熟悉和亲切。
站在面前的顾墨帆却没把水杯递过去。
瞿子龙探究的看着顾墨帆:“怎么了?”又往前探了一点身子。
顾墨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无悲无喜:“你,要跟我习武?”
“啊?”瞿子龙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想跟我学内家拳?”
“什么?”瞿子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想学混元浩渺诀?”顾墨帆声音古井无波。手里的玻璃水杯,‘咔嚓’一声破裂成细密的碎片,随着水流,哗啦啦,叮叮当当掉落在地上。
整个屋子寒如冰窟,瞿子龙宿醉的脑子瞬间清醒,心跳如鼓,他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杀机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