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K市因霍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却丝毫没能侵扰到夏宇的生活。此刻，他正和妹妹夏洁一起忙着筹备年货，别墅里暖意融融。
今年的年过得格外热闹——除了他们兄妹俩，杨霞、张龙、李虎，还有夏洁的安保赵露思、张丽，都会留下一起过年。张龙和李虎是夏宇身边得力的安保人员，赵露思与张丽则暗地守护着夏洁的安保。一大家子人聚在别墅里，脚步声、笑语声此起彼伏，冲淡了冬日的清冷，反倒添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夏宇正低头帮妹妹把刚炸好的豆腐块码进竹篮，金黄的方块带着滚烫的油香，混着豆腐本身的清润气，丝丝缕缕漫了满厨房。窗外的风卷着寒意，呜呜地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眼瞥了瞥，妹妹正专注地盯着油锅，长睫随着翻动豆腐的动作轻轻颤着，鼻尖沁出层薄汗。
指尖还残留着竹篮的微凉与豆腐块的余温，两种触感交织着，反倒格外清晰。一股柔软的暖意从心底慢慢漾开，像这满室的香气般，无声无息地裹住了他。是幸福。
炸完豆腐，兄妹俩又拿来对联和福字。红底金字的福字被夏洁举在手里，她仰着头比量着门框，忽然回头问：“哥，福字要倒着贴吧？”鼻尖上还沾了点刚才不小心蹭到的金粉，像落了颗细碎的星星。
夏宇忍不住笑了，抬手帮她轻轻擦掉那点金粉，指尖蹭过她温热的鼻尖：“对，倒着贴，福气就‘到’了。”
“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好像也没那么难嘛。”夏洁把福字稳稳贴在门上，退后两步歪着头打量，红底金字衬得她眉眼格外亮，像落了两星碎光。
夏宇应了声“嗯”，目光扫过桌上堆得冒尖的瓜子糖果，玻璃罐里的糖纸反射着暖黄的灯光。窗外的风声还在继续，可这间屋子里的热气、炸豆腐的余香、妹妹眼里的笑意，早把寒意挡在了门外。他心里清楚，这份踏实的暖，足够把这个年的滋味，酿得又浓又醇。
张龙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张龙踩着梯子往廊下挂红灯笼，李虎在一旁扶着梯子，时不时叮嘱两句“往左挪挪”；杨霞正拿着抹布细细擦着窗棱，赵露思和张丽则拖着拖把，把光洁的地板擦得能映出人影。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说话声、器物碰撞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像一首热闹的调子。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轻快的劲儿，仿佛连灰尘都带着年节将近的欢喜。
这时，夏宇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白飞飞发来的：“明天有空吗？我就要回家过年了，一起吃个饭吧。”
那行字在对话框里静静躺着，像一颗被投进静水的石子，没等落地，已在夏宇心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波澜。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他在沙发上坐下，犹豫像浸了水的棉絮，堵在心里，任凭周遭再鲜活的声响也穿不透。他望着窗外被风掀起的窗帘角，到底是该应下，还是……思绪缠成了团，怎么也理不清。
“白飞飞？谁啊，约你出去吗？”夏洁抱着抱枕从沙发另一头探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瞟着他捏得有些紧的手机，语气里带着点好奇的雀跃。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滑下来，刚才贴福字蹭上的金粉还留了点在发梢，一晃一晃的。
夏宇缓缓松开手指，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眉宇间模糊的犹豫。“不去了。”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满室的暖意，“还没想好的事，别让人家期待空等。”
说完，他抬眼看向妹妹，眼底那点波澜已平了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敲下“抱歉，明天有点事”。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沉甸甸的踏实感刚漫上来，空落落的滋味又紧跟着涌了上来。
满室的油香、红亮的福字、耳边的笑闹，明明都是年味儿该有的样子，该把心填得满满当当才对，可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空着，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像被风扫过的角落，留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凉。
白飞飞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蜷起腿抱住膝盖，下巴抵着膝盖发呆。桌上刚买回来的草莓红得发亮，她却没心思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套上的线头。
“啧，这副被霜打了的样子，”室友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对劲，“是你那心上人没接招啊？”
白飞飞抬眼瞪了她一下，没反驳，声音有点闷：“他说有事。”
“有事？”室友挑眉，在她旁边坐下，“我看是‘心里有事’吧。”她戳了戳白飞飞的胳膊，“上次是谁拍着胸脯说‘喜欢就去追，错过才是傻子’的？这才被拒一次就蔫了？”
被戳中痛处，白飞飞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失落散了些，燃起点不服输的劲儿：“谁说我蔫了？”她抓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溅在嘴角，“他现在没准备好而已，又不是说不喜欢我。”
她咽下草莓，忽然直起身，眼里闪着光，哪还有刚才的失落样：“他不赴约，我去找他不就行了？反正年关底下，他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室友看着她瞬间切换的状态，忍不住笑：“行啊你，这才对味儿。打算怎么‘堵’他？”
白飞飞咬着草莓蒂，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调出夏宇朋友圈里那张和他妹妹贴春联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不是在准备过年吗？那我就……送点年味儿过去。”
白飞飞忽然发来消息，问起夏宇的地址，说想给他送些自己亲手做的家乡特色糕点。夏宇对着屏幕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地址栏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轻轻点了发送。
别墅门口，白飞飞站在廊灯下，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刚出炉的糖糕，隔着布料似乎都能闻到那股甜糯的香气。她仰头望了眼亮着暖光的窗户，门铃按响的瞬间，深吸了口气，脸上扬起平日里那抹明朗的笑，仿佛刚才站在风里犹豫的片刻从未有过。
开门的是夏洁，小姑娘刚洗了头，发梢还挂着细碎的水珠，亮晶晶地往下滴着。看到门口的白飞飞时，她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毛巾还搭在肩上忘了动。
眼前的女孩穿一件米白色短款羽绒服，衬得肤色愈发白净，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挽成个松松的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最打眼的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揉进了星子，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旋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盛着一汪暖融融的阳光，连带着门口的风都好像柔和了几分。
夏洁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就明了了——哥哥先前那点纠结，大概是为了什么。
“你是……白姐姐？”夏洁侧身让她进来，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忍不住跟着她的身影转。
“是我呀。”白飞飞笑着应道，把手里的布袋子往前递了递，袋子口松开些，甜糯的香气立刻钻了出来，“听夏宇说你们正忙着备年货呢，我做了点我们老家的糖糕，刚出锅还热乎着，你们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客厅里暖融融的，门上倒贴着红底金字的福字，窗外廊下悬着的红灯笼被风一吹，光影在地板上轻轻晃。
夏洁手脚麻利地把糖糕倒进白瓷盘里，金黄的圆块看起来就很好吃，又摆上瓜子、蜜饯和橘子，推到白飞飞面前：“飞飞姐，你先坐会儿。”她指了指沙发，自己转身要往楼梯走，“我哥在楼上书房呢，我去叫他下来。”
白飞飞忙伸手拦住她：“别去别去，别打扰他忙正事，咱们俩聊会儿就行。”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从最近追的剧里哪个角色最讨喜，说到喜欢的明星新出的歌，聊着聊着又拐到厨房——炸肉丸该放多少淀粉才够q弹，熬糖色该用冰糖还是白糖，竟越聊越投契，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般热络。
夏宇从书房出来时，正撞见两个女孩凑在一块儿看手机里的照片，夏洁笑得直拍沙发扶手，白飞飞也弯着眉眼，肩膀轻轻抖着，连额前的碎发都跟着颤。满室的糖糕甜香混着她们的笑声，暖得像浸在蜜里。他站在楼梯口，竟一时忘了抬脚，也忘了该说些什么。
白飞飞在夏宇家待了整整一天，晚饭时更是抢着要洗碗，袖口一卷，动作麻利又熟练。夏洁在一旁帮着递洗洁精、冲碗碟。
收拾完厨房，白飞飞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墨蓝的天泼了浓墨似的，只有远处零星亮着几盏灯。她忽然转过身，对着夏洁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带着点软软的恳求：“夏洁，今晚我能在你这儿挤一晚吗？我那室友今晚回老家了，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有点怕黑。”
夏洁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我们一起睡！”
夏宇刚要开口说“楼上有客房”，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妹妹眼疾手快地瞪了一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别拆台”，他愣了愣，只好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转身。
夜里，夏洁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像融化的蜂蜜，柔和地淌在被褥上。白飞飞侧身躺着，指尖轻轻摩挲着夏洁床头那个兔子玩偶。
她忽然放轻了声音，像怕惊扰了窗外沉睡着的夜：“我和你哥啊，是上次在街头认识的。那天我抱着一大摞文件赶路，光顾着看手机消息，没留神脚下，哐当一下就摔在他面前了，文件撒得满地都是。”说到这儿，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是你哥帮我捡的文件，他手指很长，捏着那些散乱的纸页时特别稳。我膝盖磕破了，也是他拦了车，让司机把我送到医院的。”
台灯的暖光落在她脸上，连带着回忆都染上了点温柔的调子。
后来我们又在街头碰到。”白飞飞指尖捻着玩偶的耳朵，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请他吃了日料”
暖黄的灯光里，她侧过脸看夏洁，眼里的光比台灯还要亮些：“你哥这个人，看着话少，其实心细得很呢。”
“我确定我有些喜欢他。”白飞飞忽然转过头，台灯的光落在她眼里，映得那点认真格外清晰。她看着夏洁，语气轻轻的，却带着股笃定的劲儿，“所以我想试试。”
空气静了一瞬，她抬手拢了拢被角，像是说出这句话用了不少勇气，却又松了口气似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夏洁沉默了一会，“我哥他……其实很慢热。”她声音低了些，像怕被谁听去，“我爸妈走得早，从小到大，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他总觉得自己得撑起这个家，什么事都想着先顾好我，心里的事藏得紧，连对谁上心了，都掖着藏着，不肯让人看出来。”
台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子：“不过飞飞姐，他要是真把谁放进心里了，就会特别特别认真。”
她忽然抬起头，眼里像落了两星灯火，亮闪闪的：“飞飞姐，你是个好女孩。”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笃定，“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哥是真心的。他要是能和你在一起，肯定会比现在更开心的。”
说完，她往白飞飞身边凑了凑，像分享秘密似的压低声音：“我帮你呀。”台灯的暖光裹着两个女孩的低语，把夜衬得格外软。
第二天，白飞飞就要离开了。夏宇开着车送她，一路无话，车厢里的沉默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尴尬在空气里悄悄蔓延。
终于，还是白飞飞先打破了这份凝滞，她侧过头看向夏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夏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在前方延伸的路面上，沉默像被拉长的影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现在还不确定，先……看看吧。”
白飞飞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夏宇这句不置可否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阵说不清的失落。她悄悄别过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心里那点期待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
但很快，她又轻轻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没关系，至少不是干脆的拒绝，说明还有余地。慢慢来，总会有答案的。这么想着，她悄悄挺直了背脊，眼底那点黯淡也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