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盆泼翻的浓墨。
靠山屯万籁俱寂,连狗都收了声,沉入了梦乡。
一道黑影,轻盈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翻过了王昊家那不算高的院墙。
她的动作流畅至极,落地时双膝微弯,卸去了所有力道,脚下的泥地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她对院子里的布防了如指掌。
冷月设置的那些明哨暗哨,那些看似无懈可击的巡逻路线,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她总能找到那个稍纵即逝的空隙,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精心编织的渔网中自由穿行。
黑影的目标非常明确,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扑向了院子另一头的农机厂。
那间厂房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门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来到门前,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在那个年代,这种大铁锁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稍微复杂点的玩具。
铁丝探入锁孔,轻轻拨弄了几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死寂的夜里几乎听不见。
大锁应声而开。
黑影推开一道门缝,身形一闪,便融入了厂房内更深沉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多余的一点声响。
她径直走向厂房最角落的那个区域,那里摆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破旧保险柜。
这东西与其说是保险柜,不如说是一坨废铁,柜门上甚至还糊着几张发黄的报纸。
黑影的动作没有停顿,从腰间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了一套更为精巧的工具。
她将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片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探针,缓缓伸进了保险柜的锁芯。
“咔。”
“哒。”
“咔哒。”
几声细微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个在钱主任眼里坚不可摧,需要用炸药才能打开的保险柜,柜门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拉开了。
一股陈腐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她没有浪费时间,按照窃听器里得到的情报,直接将手伸向了保险柜的第三层。
手指在粗糙的铁板内壁上摸索,很快就触碰到了一个凸起。
那是一块被巧妙伪装过的铁皮。
她指甲用力一抠,铁皮应声脱落,露出了后面狭窄的夹缝。
一个用油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小包,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就是它!
黑影心中一动,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瞬。
她迅速将油纸包揣进怀里,动作麻利地关上保险柜的门,转身就准备撤离。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她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
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脚踝处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
那东西细如发丝,在黑暗中根本无法用肉眼察觉。
不好!
这是她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
“哗啦哐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农机厂内炸开!
挂在房梁上的一大长串空酒瓶子,被那根细线猛地扯动,失去了平衡,一股脑地从高处砸了下来!
玻璃瓶子撞在水泥地上,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混合着瓶子之间相互碰撞的巨响,形成了一曲狂乱的交响乐。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了老远!
警报!
黑影的身体瞬间绷紧,她不再顾忌任何潜行技巧,脚下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门口疯狂冲去!
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她即将冲出门口的那一刻,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堵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绿色军装,身形挺拔,手里握着一把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军用匕首。
月光从门口照进来,刚好打在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正是冷月。
她的身体里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那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实质性威压。
黑影猛地停下脚步,与冷月相隔三步,形成了对峙之势。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农机厂里,只剩下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发出呜呜的声响。
与此同时。
王昊的房间里,他正躺在炕上,双眼睁着,直勾勾地盯着黑漆漆的房梁。
当那声巨大的“哗啦哐啷”传来时,苏婉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昊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昊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坐起身。
黑暗中,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恶趣味和掌控感的笑容。
鱼儿,终于上钩了。
农机厂门口。
冷月动了。
她的匕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直刺黑影的咽喉。
黑影不退反进,手腕一翻,从袖口滑出一柄同样锋利的短刃,精准地格挡住了冷月的攻击。
“叮!”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你跑不掉了。”
冷月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的话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一场王牌对王牌的巅峰对决,在这偏僻的靠山屯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