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内,气氛原本庄严肃穆,却被一阵仓皇失措的脚步声和惊呼打破。
“不好了!不好了!宗主!大事不好!”一名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
“二师兄……不!是顾清辞!他、他打上来了!已经连破山门三重禁制,值守弟子根本拦不住他!”
高踞于主座之上的楚肃山,正在聆听另一名心腹弟子的低声汇报。
闻言眉头骤然锁紧,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来了”的阴沉。
他挥退了那名心腹,声音沉冷地问道:“就他一个人?”
“是、是的!就他一人!”报信弟子声音发颤,“长老们正在尝试阻拦……”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殿门方向传来,那由扇沉重的殿门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力量从外部硬生生轰得粉碎。
烟尘四处飞溅,刺眼的阳光和凛冽的狂风瞬间涌入大殿,吹得众人衣袂狂舞,睁不开眼。
漫天烟尘碎屑中,一个挺拔如孤松、却散发着滔天剑气的身影,一步步踏着废墟走入殿内。
顾清辞手持他的无双剑,剑身嗡鸣不止,清冷的剑光此刻却凌厉得刺目。
他每向前一步,冰冷的剑尖就在地面上拖曳出一道深深的的剑痕。
顾清辞月白色的道袍上沾染着点点血迹。
那双原本清冷如玉、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锁定了高座上的楚肃山。
“苏愿呢?”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质问。
每一步逼近,周身那化神期的恐怖威压就增强一分,压得殿内那些修为稍低的弟子几乎喘不过气,连连后退,面露骇然。
楚肃山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培养、如今却剑指自己的徒弟。
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辨的神情,有恼怒,有阴沉,最终竟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惋惜的叹息。
他挥挥手,让那些试图上前护驾的弟子退下。
“清辞……”他开口,语气竟显得有几分痛心疾首,“我好歹悉心教导、养育了你近三百年,传你道法,予你资源,待你如亲生。
“如今,你便是用这化神期的修为,用这指向为师的无双剑,来回报我的养育授业之恩吗?”
这番话语,说得仿佛他才是那个被辜负、被伤害的可怜人。
顾清辞闻言,发出一声极冷极讽的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恨意。
“师父?”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事到如今,你竟还觉得,你担当得起我这一声‘师父’吗?
“当你将苏愿视为棋子、种下毒蛊之时;当你为了一己私欲,暗中推动无数阴谋,残害同道之时;你还有何面目,自称是我师父?!”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而出,震得整个凌霄殿都在嗡鸣。
楚肃山面对这直指灵魂的质问,脸上并无多少愧疚。
反而在感受到顾清辞身上那稳定而强大的化神期灵压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但随即这惊讶就被一种近乎变态的得意所取代。
“你竟已至化神……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天赋,你的根骨,皆是万中无一!是完成我大业最完美的继承者!”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看看你现在的力量!这足以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权力!唯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力,才是永恒的真理!”
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狂热之中:“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站到权力的最顶端,体会到那种执掌众生、支配一切的滋味,你就会明白为师的苦心了!那才是极致的愉悦!”
他试图放缓语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缓缓从高座上走下,一步步靠近顾清辞:“放下剑吧,清辞。留下来,辅佐为师。过往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不是一直喜欢你苏愿师姐吗?我知道!我可以帮你!我知道她的魂魄特质,我可以为你创造一个独属于你的、完完全全听命于你、爱慕着你的‘苏愿’!一个完美的傀儡!如何?”
他看到顾清辞握剑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眼中得意更盛,继续加码,抛出了他认为最具诱惑力的条件:“来,来到为师这边!我们师徒二人联手,何愁不能统治这修真界?”
“待我大道得成,这修真界的至尊之位,这凌霄殿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将的一切传承、权力、荣耀,都留给你!”
在他的持续蛊惑下,顾清辞周身的杀气似乎真的渐渐平息了一些,那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无双剑,竟然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楚肃山脸上那抹即将成功的、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间扩大,几乎要溢出来。
他加快了脚步,向着看似放弃抵抗的顾清辞走去,口中仍在说着:“这就对了!作为我最器重、最完美的徒弟,我的一切,本就该是……”
然而,就在他距离顾清辞仅有几步之遥,即将伸手拍向对方肩膀的刹那——
异变陡生!
掉落在上的无双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剑鸣,骤然化作一道疾电般的流光,爆发出远超刚才的恐怖剑意,直刺楚肃山的后心要害!
这一击,刁钻、狠辣、快如惊鸿。
与此同时,一直低垂着头的顾清辞猛地抬起了眼眸。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动摇与迷茫?
有的只是磐石般的坚定、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以及洞穿一切阴谋的锐利光芒。
“不,你错了。”顾清辞的声音清晰而冰冷,瞬间击碎了楚肃山所有的幻想,“大错特错!”
无双剑的凌厉剑气已触及楚肃山的袍服,逼得他不得不猛地扭身。
仓促间凝聚灵力护体,才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但袍袖仍被剑气割裂,显得颇为狼狈。
顾清辞无视他的狼狈,字句铿锵,如同宣判:“修行,是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去保护所要守护的人、珍视的物、身后的家国天下!绝非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统治与支配!”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道,是什么?是心中的正道,是庇佑苍生之道,是天下为公之道!而非你那般蝇营狗苟、损人利己的邪魔外道!”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楚肃山:“我所追求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一人!你永远不会懂!”
楚肃山见所有的蛊惑、利诱、欺骗都被彻底撕碎,脸上那伪装的惋惜和得意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最原始的狰狞和杀意。
他冷笑一声,周身爆发出远比化神期更为恐怖的灵压,那是一种混杂着邪异与血腥的力量。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执意要与你那可笑的‘心中道’共存亡……”
楚肃山缓缓抽出了一柄缠绕着黑红色邪气的长刀,刀身嗡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那为师今日,便成全你!送你去陪你那虚无缥缈的‘道’吧!”
刹那间,凌霄殿内刀光剑影疯狂闪烁!
化神期的灵力与那邪异的力量猛烈对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剑气纵横,刀罡肆虐,将大殿内华丽的立柱、地砖、屏风尽数撕裂、粉碎!
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的弟子全都掀飞出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顾清辞虽刚猛无匹,剑心通明,但终究初入化神,且身上带有未愈的旧伤。
而楚肃山的力量却诡异莫测,阴毒狠辣,底蕴更深。
激战数十回合后,顾清辞一个不慎,被一道刁钻的黑红色刀罡狠狠劈中胸口,加之身上原本压制着的旧伤彻底崩裂。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一根尚未完全倒塌的巨大木柱上,然后无力地滑落下来,瘫坐在地。
鲜血不断从他唇角溢出,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败亡的颓丧,反而带着一种解脱和讥讽的笑容。
他颤抖的手紧紧攥着怀中一枚温润的、雕刻着同心结纹的玉佩,仿佛那是世间最后的温暖。
“再见了……我‘亲爱的’徒儿。”
楚肃山提着那柄邪气的长刀,一步步逼近,眼中充满了残忍的快意,举刀便向着顾清辞的心口狠狠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璀璨如月华的剑芒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刀剑交击的爆鸣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一股强大的与楚肃山那邪异力量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轰然荡开!
楚肃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震得手臂一麻,惊骇地后退半步,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清辞身前。
来人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冰冷杀意的侧脸,目光扫过身后重伤的顾清辞。
“师姐……”顾清辞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这熟悉的、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身影。
那双因重伤和力竭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
像一只终于找到了依靠、被雨淋湿了的大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和委屈。
苏愿没有过多回应,只是极其简短地说了三个字,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来了。”
然而,还没等顾清辞眼底的欣喜完全化开。
另一道略显慵懒却充满磁性的男声带着几分不满,突兀地插了进来。
同时一道暗紫色的魔气屏障悄无声息地升起,挡在了苏愿和顾清辞之间,也隔断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嗤——,小愿儿,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呢。”
伴随着话语,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苏愿身侧。
君梧手中把玩着一缕精纯的魔气,眼神玩味地看向脸色骤变的楚肃山。
楚肃山看着突然出现的苏愿,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失声叫道:“苏愿?!你……你怎么可能还没死?!你不是应该……”
他猛地看向南宫霆之前离开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而当他的目光转向苏愿身旁那个魔气缭绕、气场强大的男子时,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发出了尖锐而讽刺的大笑:
“哈哈哈!君梧!竟然是你!魔界至尊的‘幽冥魔君’君梧!好啊!苏愿,我真是小瞧了你!你不仅没死,竟然还敢与魔界至尊勾结,引狼入室,残害同门!你们这是自绝于天下正道!”
君梧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挑了挑眉,邪气的笑容扩大,语气轻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丑老头,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置喙本座?正也好,魔也罢,轮得到你这种货色来定义?”
苏愿缓缓转回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气急败坏的楚肃山,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楚肃山,有时候,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披着人皮、藏着魔心,却自诩为正道楷模的……人心。”
她的话音落下,凌霄殿内的气氛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顶点。
正与邪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而仇恨与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