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白来得没那么勤了——沙城的场子要盯,国外吴三省的消息要接,霍秀秀那边还得防着出乱子,每天能抽出半个钟头来病房,就不算少。
每次来,他都先看吴邪的状态,要么递盒刚买的草莓,要么就问护工“今天吃了多少”,想找话跟吴邪聊,可吴邪总把姿态摆得明明白白。
要是吴二白说“铺子最近来了批新货”,吴邪就闭着眼“嗯”一声,再不搭话;
要是问“腿还疼不疼”,就淡淡回句“还行”;好不容易扯到张起灵,说“巴乃那边传消息,小哥最近在帮言云整理张家古籍”,
吴邪也只睁着眼看天花板,慢悠悠道“知道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有次吴二白坐了快十分钟,愣是没把话聊下去,只能叹口气,看着吴邪打石膏的胳膊,语气放软:
“小邪,之前古楼的事,是二叔考虑不周,让你受了罪。等你好利索了,吴家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二叔绝不逼你。”
这话算给足了台阶,可吴邪只是转了转眼珠,看向胖子——那会儿胖子正蹲在角落啃苹果,故意装没听见,耳朵却竖得老高。
吴邪盯着他手里的苹果,对吴二白道:“二叔要是没事,就先回吧,我想让胖子给我念会儿书。”
明晃晃的逐客令,吴二白脸上有点挂不住,却没发作——他清楚,吴邪现在是半废不是全废,要想以后让他再为吴家扛事,只能哄着,不能硬来。
这孩子打小看着软,骨子里却犟,真把他惹急了,别说卖命,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拆吴家的台。
他站起身,拍了拍吴邪的被子,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胖子啃苹果的动作停了,凑过来小声问:“真不跟二叔好好唠唠?他刚才那话,听着倒像真心的。”
“真心?”吴邪扯了扯嘴角,没力气笑,语气却冷,“他真心的,是怕我躺废了,没人替吴家挡枪。”
说着就看向胖子手里的苹果,“别啃了,给我削块,医生说能吃点软水果了。”
胖子“哎”了一声,赶紧找水果刀,把苹果削成小块,用牙签扎着递到吴邪嘴边:
“行,咱不管他!反正有胖爷在,你想咋就咋,不想管吴家的破事,咱就不管,以后咱守着吴山居,卖卖古董,吃吃喝喝,不比啥都强?”
吴邪嚼着苹果,甜丝丝的味道压下了点心口的涩。
他没接话,却轻轻点了点头——胖子说的日子,他不是没想过,可吴家欠他的、瞒他的,总得弄明白,总得讨回来,才能真的踏实过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胖子的嬉闹和吴二白的“小心翼翼”——胖子每天变着花样吃给吴邪看,逗得他偶尔能笑出声;
吴二白每天来送点东西,说两句软话,见吴邪不接茬就识趣地走。
病房里的气氛不算热络,却也没了之前的冷硬,只有吴邪自己知道,他心里那笔账,正一笔一划记着,等能下床那天,就该好好算了。
巴乃的日子过得像浸在温水里,暖得发懒。
言云把竹楼周围的空地翻了片,每天雷打不动拽着张拂松“下地”——美其名曰“体验农民生活”,实则是把翻土、播种的活儿全塞给了这位老张。
清晨天刚亮,言云就拎着小竹篮,站在廊下喊:“张叔!地里的小白菜该浇水了!再不去,太阳晒蔫了可就吃不上了!”
张拂松拄着拐杖出来,脸拉得老长,嘴上嘟囔:“哪有小辈催着长辈干农活的?没大没小!”
脚却诚实地往菜园子走,走到地头还得蹲下来,扒拉扒拉土看干湿,见真有点旱,又回头瞪言云:“昨天让你多浇点,你偏不听!”
言云跟在后面笑,手里还攥着把刚摘的小番茄,塞给他一个:“我哪懂这个?您老经验足,不得靠您盯着?”
张拂松嘴里“哼”一声,却把番茄接过来,擦了擦就咬——甜得很,是他看着发芽、结果的那棵。
要是哪天言云没跟着,比如被黑瞎子拽去漫山遍野找野果,张拂松蹲在菜园子里,扒拉土的动作能慢半拍,时不时往竹楼方向瞅,嘴里还嘀咕:
“这丫头今天咋没来?莫不是懒床了?”
等张海客路过,还得装着问:“言丫头去哪了?地里的萝卜该间苗了,她不来看着,别给我拔坏了。”
张海客心里门儿清,却故意逗他:“您不是嫌她烦吗?没人催您,多自在。”气得张拂松用榔头敲了敲他的腿。
张拂松蹲在菜园子垄沟里,手里的小铲子扒拉着土,动作慢得像磨洋工。
眼瞅着日头都快爬过竹楼檐角,地里的萝卜苗密得挤成一团,该间苗了,可廊下那道蹦蹦跳跳的身影,今儿愣是没出现。
他直起腰,往竹楼方向瞅了第三回——门帘耷拉着,没动静。
昨儿还听言丫头跟黑瞎子嚷嚷,说后山的野猕猴桃该熟了,要去摘,合着今儿一早就跑没影了。
老张撇撇嘴,手里的铲子往土上戳了戳,嘴里嘀咕:“多大的人了,整天野得不着家,山里的果子就那么好吃?”
正说着,张海客扛着锄头从旁边过,要去给玉米地松土,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逗:“张叔,萝卜苗都快长挤死了,您还瞅啥呢?”
张拂松立马收回目光,脸一板,手里的铲子狠狠给萝卜苗松了松土,嘴硬道:
“我瞅这土干不干!跟那丫头有啥关系?”
话锋一转,又扯到黑瞎子身上,语气里全是嫌弃。
“还有那黑瞎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就知道撺掇那丫头往山里跑!山里蚊虫多,万一被咬了咋办?摘个破果子要跑大半天,耽误事儿!”
张海客憋笑憋得肩膀都抖,故意接话:“可不是嘛,瞎子哥也是,不知道山里危险。要不我去后山喊他们回来?”
“喊啥喊!”
张拂松立马摆手,又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能丢了?让他们瞎跑!等会儿渴了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说着又蹲下去,这回却没扒拉土,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壮的那棵萝卜苗。
这棵是言丫头亲手种的,那天还蹲在这儿跟他说“要种出最大的萝卜,炖排骨吃”。
他蹲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往山路方向瞅,嘴里又开始念叨黑瞎子:
“那小子也是,不知道给言丫头带壶水?山里的泉水凉,喝多了肚子疼。还有那草帽,昨儿言丫头落廊下了,也不知道提醒她戴,晒黑了又该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