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嫦望着从剑刃上滴落的鲜血,她的手颤抖着伸入衣襟。
卡顿了少许,她紧紧抓住那钱袋,向前一递,紧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水,却绝不会让它落下:“给你……”
她这倔强的模样,竟有几分像……!
虞踶令愣了愣:怎么搞的像我在欺负她们一样?
虞踶令无奈,他没有接过去,而是冲徐依幻开口:“放手。”
徐依幻皱着眉头望向他:“我……”
虞踶令转移话题:“不如说说,玉佩怎么个蹊跷法?我杀了你们,于我而言,有何好处?”他又提醒一句,“你快放手。”
徐依幻犹豫半刻,咬紧牙关,将手缓缓松开。
虞踶令他无奈极了,收剑,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说说看。”
慕容嫦收刀,见他没接过去,连忙又将钱袋藏入衣襟,又立马掏出药膏,递给徐依幻:“周姐姐,我帮你擦药膏。”
慕容嫦一手握住徐依幻的手掌,另一只手替她抹药。
徐依幻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解释。
油灯上的火光晃了晃。
“慕容嫦的师傅,为了护送玉佩,被……杀害了。”徐依幻道,她知道慕容嫦不想听见,可别无他法。
慕容嫦手忽然抖了一下,却也没作声。
“是嶂王?”虞踶令问道。
徐依幻一脸认真:“猜的,但是,玉佩之前不是一直在嶂王那里吗?再加上,嶂王说我们偷了玉佩,不就恰巧说明,此事定与他有关?!”
虞踶令“嗯”了一声,回答:“有点道理,但……”他正言厉色,“我能信你吗?”
他目光中,审视、疏离,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只叫人看了,心头一凉。
徐依幻不知作何回答。
少许,慕容嫦一直垂着眸:“你既然选择问我们,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徐依幻震了震,比起说童言无忌,她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可是……
她想不明白,虞踶令怎么可能会……
“嗯。”虞踶令就这一声。
“嗯?”徐依幻后知后觉。
虞踶令转身走去,有些许尴尬:“就这样,别在这浪费时间。”
“为什么?”徐依幻问。
虞踶令愣了愣,不知作何回答。
怎么说?
他本该从不信任他人,直到之前有人对他道:“你要相信我……”
就是很奇怪。
竟然会有人,对着一个从不信任他人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那句话如此猝不及防,如同寒潭投石,泛起涟漪。
他一直记得,并且,他渐渐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
况且徐依幻好歹是域中人,虞踶令不可能真杀了她。
“我也不是完全信任你……们。”虞踶令撂下这一句,朝着屋外走去。
慕容嫦听到那个“们”字,心头一震:啊咧?还有我的事?
而此时,嶂王在屋外隐蔽处,他想:两向牵制分灭溃战,看来不太成功啊……
他指的当然不是战场上,而就是眼前。
这是他的一步棋。
他早就算好,让季虞两人双方牵制慕容徐二人。季允夕定然会更加怀疑徐依幻,而虞踶令的目标是玉佩,自然也就是慕容嫦。便称之为“两向牵制分灭”。
当然,嶂王并不是想让她们死,所以这个计划失败,才是他的一步棋。
“等一下。”屋中,徐依幻开口。
虞踶令转过身。
徐依幻举着油灯,认真:“我们刚才数了,这后院之中,精心布置的屋子一共二十间,恰巧是我们师傅那辈的人数。
而且我师傅屋中有很多画像,与其他屋子不同,我觉得这里有线索。”
虞踶令若有所思,道:“她们一直藏身在障王府?”
“我也这么觉得。”徐依幻回答。
虞踶令走过去。
慕容嫦一直向他睁着水灵灵的双眼,目光中满是好奇。
虞踶令瞥了慕容嫦一眼。
慕容嫦吓了一跳,立马躲入徐依幻身后。
三人向着屋内而去。
徐依幻将油灯靠近画像,道:“我师傅她……”
虞踶令循声而望,第一眼便愣住了。
画面中女子,炫彩飞舞,霓裳舞裙上盛开着七彩琉璃花,一双桃花眼情意绵绵,白色面纱之下,隐隐一抹桃唇微扬。
画上提着一首异常熟悉的俗诗:“诗赞鲤娘颜如霞,身段曼如桃夭夭。
“一眼万年难相忘,迫不及待娶卿归。”
他瞬间凝固在原地。
徐依幻想:我知道我师傅美若天仙,可你也不用如此震撼。
“母……亲?”虞踶令微微开口,眼神中满是疑惑。
徐依幻震惊:这这这也不要乱认亲啊……
“你……”徐依幻微微开口,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是他母亲与我师傅有几分相似?
还是相思成疾,认错人了?
还是说是那首诗,让他想起了什么?
忽然,虞踶令问她,目光不可置信,又带着焦急:“她是你什么?”
徐依幻少见他这般神情,或者说,第一回见。她愣了愣,回答:“我师傅啊……”
“你师傅?为什么……”虞踶令望着画面中女子,那分明是……!
慕容嫦想:有情况?
“为什么……什么?”徐依幻疑惑,她察觉到,他不对劲。
“这是我母妃!”虞踶令冲她道,他紧皱着眉头,简直不可思议!
“啊?”徐依幻也懵了,“你会不会……认错了?”她最后那一声很轻,她的确这么觉得,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认错,更像是发现事实后的震撼。
此时,身为旁观者的慕容嫦发了问:“域主,你……母妃?难道你是……?!”
虞踶令愣了愣,直接告诉她:“我是……一个皇子。”
“皇子?你这个身份……跟《擅者之域》中第二任域主的身份描述,一模一样。”慕容嫦有些许震惊。
虞踶令看向她。
慕容嫦感觉对视有点尴尬,可若眼神闪躲,又不太好……
慕容嫦双手握在一起,大拇指不自觉地打转,声音压低:“就是啊……这么一来,嶂王就是你叔叔了。”
“他不是。”虞踶令嘴硬,他不想跟任何人扯上血缘关系,除了他母妃。
“话说当年,林贵妃受宠一时,天下人皆知,不过,如若她是擅者域杀手,那她就不可能在最后被毒酒毒死。”慕容嫦仔细分析着。
“可我母妃的死,我亲眼所见……”虞踶令不想去回忆。
当年,虞踶令年仅七岁,在他母妃因七窍流血而倒下的那一瞬间,与她对视。
“林贵妃死在十年前,可我三年前还见过我师傅,”徐依幻反驳,“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林贵妃当年肯定没死!”
“《擅者之域》中,锦鲤做过一次任务,结局就是假死脱身,会不会……”慕容嫦欲言又止。
虞踶令攥紧眉头,忽然嘴角上扬了一下:“所以……我母妃当年没死?!”
慕容嫦点点头:“应该是。”
“你……是我师傅的……”徐依幻望着虞踶令,有些不可置信。
“不对啊,”慕容嫦忽然又道,她叉着腰,似乎已经投入进去,“锦鲤是擅者域杀手,怎么可能跟皇帝生儿子?”
虞踶令心头忽然一震。
“《擅者之域》中说,第二任域主是锦鲤与第一任域主的儿子,这不会也是真的吧?”慕容嫦目瞪口呆。
虞踶令对于他身世的疯狂转折,满心疑惑,可他只关心一件事:母妃还活着吗?
“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写的东西了,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徐依幻道。
“话说,林贵妃的故事我也略有耳闻,当年去给她送毒药的,不正是嶂王?”慕容嫦抬了抬手,“调换毒酒简直轻而易举。”
虞踶令愣了愣,他当年也的确听说过此事,只是没有过多在意。
况且十年前,嶂王只是将毒药送到寒质院门前,是两位嬷嬷给他母妃灌了酒,他没见着嶂王一面。
据说,是由于枳皇虞贤对林贵妃旧情难忘,不忍看她去死,便让嶂王也就是虞贤的哥哥,送她一程。
“可……”虞踶令恍然想起,他与他师傅第一次见面,是何等场景……
“爬过来,我就让你活。”
“我说过,爬过来,我就让你活。”
师傅,父亲?
呵,可笑。
“《擅者之域》中,锦鲤的结局是什么?我有点儿忘了。”慕容嫦问。
虞踶令也想知道答案,他与慕容嫦齐刷刷望向了徐依幻。
徐依幻愣了愣:“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她发现了擅者域的秘密,被一箭射死……了。”
“一箭射……”虞踶令忽然瞳孔骤缩,冲徐依幻问,语气焦急,“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有一名女子送来了那半块碎玉,最后被一箭射死了!”
“我当然记得,可嶂王说,那是他布的局,那名女子,是他为了引我们入局……”徐依幻有些激动,可忽然,她口中的话,卡顿了。
嶂王说的话,可信么?
虞踶令忽然沉默了。
他似乎要将后槽牙咬碎。
“为什么一切,都朝着二十年前写好的方向发展?”慕容嫦发了问。
“《擅者之域》的结局是什么?”少许,虞踶令问。
“好像是……天下统一,第二任域主当上皇帝。”徐依幻回答。
“能不能不要‘好像’?”虞踶令吐出一句。
他不在意什么皇帝,他只在意,他母妃的死……
徐依幻连连点头:“我刚才说的那些,我记忆中就是这样。”
虞踶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