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余将军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杨焊清前面。
“将……将军,刺客……跑了……”营帐之外传来一声,声音颤抖,似乎说话之人下一秒便要魂飞魄散。
“什么?你们这群饭桶!要你们有何用?”余将军怒斥一声,转头又冲杨焊清赔笑,“这……参议您看,他们……”
“参……参议!不瞒参议,小的家境贫寒,家中有四个兄弟姊妹,最小的妹子才三岁……”营帐之外传来。
“你住嘴!在参议面前也敢放肆!?”余将军又怒斥一声。
杨焊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等了片刻,道一声:“按军规处置。”
“谢过大人!”连续好几声。
按军规处置还不至于命丧黄泉,那些人估计也心满意足了。
“大人有勇有谋又菩萨心肠,实乃僚属之范。”余将军一脸阿谀奉承,对他来说,眼前这人不仅是个参议,还是个可以带他飞黄腾达之人。
还记得今日上午,杨焊清去找过余将军,跟他达成了一笔交易。
杨焊清:“我有办法替你除掉汪将军。”
起初,余将军对他很是不屑,冷笑了一声:“你?你一个参议,能除掉将军?”
杨焊清言辞笃定:“能不能除掉,今夜便可知。”
余将军半信半疑,可见他神情又不觉得他是在骗人,便暂且答应:“那你便试试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除不掉他,本将军可不敢保证,不会说漏嘴。”
“好,”杨焊清一口答应,仿佛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有一个条件。”
余将军没有急着拒绝,而是好奇,便道:“说说看。”
“也没什么,就是从今往后,请余将军配合我,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
“哈哈哈哈!好!只要你能除掉那个姓汪的,本将军就配合你。”
“今夜,会有刺客来刺杀我,届时,我会让汪将军在我营帐中保护我,借刀杀人。”
“那个姓汪的会听你的?”余将军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听说我是主帅亲封的参议,便立马变得服服帖帖。”杨焊清语气中带有几分嘲讽。
“哈哈,那他还是不如本将军腰杆子挺得直!”
杨焊清想:你离他那副样子也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来刺客你?难道刺客……”余将军这时才问,他以为那个刺客会是杨焊清派来做戏的人。
“不重要,总之一定会有人来刺杀我,将军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赌一场。”
“赌就不必了,本将军也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就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余将军语气严肃起来,“你为何要选本将军,而不选那个姓汪的?”
“我与他,有少许私隙。”
“哈哈哈,好!本将军与他也有少许私隙!单凭这个,本将军便可与你结交!”
“共事相得,幸甚至哉。”
第二日清晨。
依旧秋风,寒冷得刺骨。
“主帅。”
“请进。”
来人是徐依幻,只见她一袭海棠红衣,身后长发飘飘。
“何事?”季允夕问,她正盯着地图,指尖捏着毛笔在废纸上计算筹谋着什么。
“枳国久久不出兵,主帅打算如何应对?”徐依幻问。
季允夕没有回答,她甚至想过,那个杨焊清兴许没什么本事,他能“洞察”许军埋伏地点,可能是细作所为。
如若有细作早已将许军埋伏地点告知了枳军,那杨焊清的所作所为,便是为了迷惑许军,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而忽略真正的“罪魁祸首”。
“主帅?”徐依幻见她没有回应,唤了一声。
“目前并无良策。”季允夕随口道。
徐依幻坐在案边,为她磨起了墨,却瞥见她那废纸上一通鬼画符,根本看不出她写了什么。
季允夕想:真正有用的东西,都在我脑子里。
徐依幻问:“主帅在想什么?”
季允夕想着再敷衍便不礼貌了,便回应:“枳军下一步的动作。”
徐依幻纤纤指尖捏着墨锭,打着转儿,墨色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少许,她又开口道:“枳军若是识破了我们的埋伏,怎么办?”
季允夕咬了咬唇,这也是她一直思考的问题,思考片刻,她道出了最中肯的回答:“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枳军下一步会如何?”
徐依幻没再说话。
季允夕不由地问:“你很闲吗?”
“对。”徐依幻回答。
季允夕心中冷笑一声,她没想到周五竟会回答得如此直接,刚要开口。
只听徐依幻可怜兮兮地回答了一句:“我分明是军中的贤才,可你什么事儿都不跟我商量,我再闲就要闲出病来了。”
季允夕想:她……看出来了?
徐依幻指尖松开墨锭,向季允夕的袖子伸去手,她指尖纤细白皙……
“你手指上沾上墨了。”季允夕瞥了她手一眼,刚要从衣襟中掏出手帕,却见徐依幻已经取出了她自己的。
可她那个动作还是被徐依幻看见了:“没想到,像主帅这样的女子,身上还会带手帕。”
“之前去枳国读过书,那时养成的习惯罢了。”季允夕回答,语气没有先前那般敷衍了。
其实仔细想想,徐依幻虽然知道许军的各处埋伏,可季允夕已经派人全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她了,况且她手上都没有老茧,整个人瞧着也柔柔弱弱的,她能躲过监视去给枳国通风报信?
她近日对军事也还算上心,她的行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季允夕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季允夕以身入局,那她就注定做不成那“旁观者”。她早已身染局中迷雾,原本的多心猜忌,也变得优柔寡断。
究竟是周五装得太好,还是她已被虚假的情谊迷了双眼?季允夕忽感一阵烦躁。
“我听说过一点关于你之前的故事。”徐依幻接话。
本以为只是唠唠闲话,季允夕却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之前的故事?”
徐依幻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语气的不对,愣了一愣,开始解释:“是慕容嫦问了冯魄,冯魄告诉了她,她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季允夕回答。
徐依幻想:公主竟还有这么敏感多疑的一面,果然,主帅不好当啊。
见季允夕似乎在进行头脑风暴,徐依幻便没有再打扰,她又开始磨墨,营帐之中,弥漫着磨墨的“沙沙”声。
而枳军那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枳国主帅虞弓也在奇怪为什么枳军还不出兵,便派人去问。
杨焊清竟然只回应一句:该出兵时自然会出兵。
虞弓有些生气,他感觉那小子对他有些敷衍,到底谁是主帅?
虞弓将珍珠项链收入袖中,出了营帐,眺望着远方,只隐隐约约看见那横跨天际的山脉,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沙漠之中,风沙很大,容易迷了人眼睛,虞弓便又进去了。
杨焊清此时正在与余将军商议着什么。
杨焊清:“许军既然已经埋伏好,那我们就逐一击破。”
余将军:“参议打算怎么做?”
杨焊清没有回答,而是问:“我军粮食还够吗?”
余将军面露难色:“这……”
杨焊清一语道破:“粮食中掺了沙子吧?”
余将军有些惊讶,没想到杨焊清还关心这些,便问:“是啊,您怎么知道?”
杨焊清:“我有一友人,就是管这个的。”
余将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原来如此,杨参议不仅足智多谋,而且还体恤军民,实乃僚属之范!”
“粮食还够撑几日?”杨焊清问。
余将军:“十几日吧。”
“十几日,够了。”
“参议有打算了?”
“再跟他们耗几日。”
余将军闻之,额头上直冒冷汗:十几日我是往多了算的,再耗下去,恐怕撑不过十日了……
傍晚,季允夕立在空地之上,她身上的紫色与天边融在一起。
“枳国今日还没有动静?”季允夕问站岗的士兵,即使她心知肚明。
“是。”那个士兵回答的干脆利落。
夜色笼罩,这个时候,不论是龙口里边还是外边,都十分躁动。
枳、许两军都能相互听到,对方的呢喃抱怨声,枳军好歹是在空地上,许军为了防止枳军突袭,要轮流躲在山上,一躲就是半日,那个腰酸背痛,简直就是消耗兵力。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我们太被动了。”季允夕一语道破真相,这一点,她在见到杨焊清第一眼时就明白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徐依幻问。
季允夕伸手一指:“你看那里,那是枳军的馈运队,掐断他们就是掐断了枳军的脖子,看枳军还有没有能力跟我们耗!”
“那我们呢?我们的粮食够吗?”徐依幻问。
季允夕心头震了震,她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我马上去问问,你在空地上帮我看着枳军,有什么情况立马来报。”季允夕话音未落,便没了人影。
伙房正在处理残羹,季允夕冲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踩在什么东西上滑了一跤,坐在地上,她还不忘口中问道:“我们……我们的粮食还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