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玉娘与苏娘子商定,每月予她三日假期,且都安排在赵惊弦的休沐日。
这个日子是赵惊弦提的,他平日公务繁忙,难得休憩,正可趁此机会多陪陪孩子们。
此外,端午、中秋等节日也会给苏娘子相应的假期。
苏娘子听得主家如此体贴入微,福了一礼,谢过二人。
事既议定,玉娘与赵惊弦便起身向沈夫人和苏娘子辞行,带着小鲤与团团去了瓦舍。
一入瓦舍,团团顿觉眼花缭乱。他头一遭来这等极致热闹繁华之地,只觉得一双眼睛全然不够使唤,小脑袋转个不停,口中“哇”、“呀”的惊叹声更是接连不断。
小鲤总归年长些,加之先前来过一次,不似团团那般喜形于色、口中惊叹不断,可那双清亮的眸子也同样是忙个不停,忍不住四下顾盼,眉梢眼角都染着藏不住的雀跃与兴奋。
一家人如同上次那般,将瓦舍里大大小小的勾栏逛了个遍,又在外面用了些有名的美味,直至落日时分,才回到了位于新街巷片区的图柳巷家中。
家中的阴霾一朝散尽,小鲤的教习老师也已落定,日子一下子舒阔明朗起来。
数日后,谢弘义调任外地的旨意也终于颁下。
更令人瞩目的是,与这调令一同传来的,还有景和帝亲自为他与孟姑娘赐婚的圣旨。那孟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康国公府的二姑娘,当今皇后的亲妹。
圣旨明令,月底完婚,婚仪后三日便须即刻离京,前往外地赴任。
一桩消息一出,震动京城。
几乎与此同时,虞兴安也成功进了礼部,接任的,正是谢弘义的位置。
众人皆得偿所愿,自是各有欢喜。
虞家上下喜气洋溢,虞老爷不仅备下厚礼送至赵家,更在休沐日诚意相邀赵家举家过府一聚。
赵家举家前往应邀,席间听闻虞兴安的婚期定在八月,虞老爷、虞夫人和虞二小姐皆要留待虞兴安完婚后,方才返回陵州城。
虞夫人招待赵母、玉娘等女眷,格外热情周到,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转眼便是月底,谢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谢弘义身为世家子弟,又得陛下赐婚,迎娶皇后亲妹,此等恩荣联姻,自然是风光无限,引得全城瞩目。
赵惊弦携玉娘到谢府时,门前已是车马簇簇,人声鼎沸。
玉娘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来参加婚宴,总不好太过素净,自然要喜庆些为好。
一身烟霞色罗地洒金双凤穿牡丹褶襕裙,头上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耳上坠着同色的明润珍珠,愈发显得她面容皎洁,端庄中不失明艳。
赵惊弦则身着墨绿色暗云纹长衫,腰束同色锦带,发间仅以一支玳瑁簪固定,身姿挺拔,气质清峻。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明艳,一个清隽,却奇异地和谐,引得不少宾客侧目。
二人随着引路的谢家仆人步入府内,依礼男女分席。玉娘被引往招待女客的花厅,赵惊弦前往男宾聚集的竹苑。
分别前,赵惊弦嘱咐紧随玉娘的月盈:“仔细照看着夫人。”
月盈连忙低声应下。
玉娘步入花厅,暖香袭人,珠围翠绕。
她的到来,引来些许打量目光。
来之前,赵惊弦已告知她,虞夫人亦会到场,嘱她可与虞夫人相伴。
除虞夫人外,玉娘确实也没有其她相识之人,正寻着虞夫人的身影时,就听得一道热情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
“杨妹妹!”
玉娘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沈夫人穿着一身鲜亮的绛色织金缎裙,正笑吟吟地向她走来。
玉娘眉眼弯起,笑容真切,迎上前唤道:“王姐姐!”
沈夫人亲热地拉住玉娘的手,便将她引至一旁几位正坐着叙话的贵妇人跟前,笑着引荐:“几位夫人快瞧瞧,我可把咱们京城新晋才俊的夫人给请过来了。”
那几位夫人停下话语,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玉娘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其中一位身着华贵紫色遍地金褙子、满头珠翠的妇人,姿态慵懒地将玉娘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嘴角虽噙着笑意,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这位夫人倒是好生面生,好似以前从未见过。”
旁边一位穿着鼠尾蓝裙装的夫人立刻用团扇掩唇,笑着附和:“是呢,瞧着委实眼生得紧。”
自然是面生的,自入京以来,玉娘除了陪同赵惊弦出席过他在翰林院时一位同僚孩子的满月宴,便鲜少涉足这等正式场合,在座这些贵妇人,她确实是未曾见过。
对着隐含锋芒的话语,玉娘并未显露半分怯懦。
她从容地上前一步,身姿如兰般笔挺,目光坦然迎上那紫衣妇人挑剔打量的视线,唇边浅笑得体,声音清柔却沉稳:“妾身杨氏,夫家姓赵。家中夫君在户部任员外郎。”
那紫衣夫人见她不仅未向自己行礼,态度更是从容自若,不见寻常小官家眷的谄媚或局促,脸上那层傲慢之色更浓了几分。
一个区区五品员外的家眷,也敢在她面前如此姿态?她嘴角的笑淡去。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另一位身穿石青色广陵八宝纹比甲、面容更显雍容温和的夫人见状,适时开口打圆场,“户部员外赵大人?莫非是……去岁金榜题名,圣上亲点的榜眼?”
玉娘还未及回应,沈夫人已抢先一步,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李夫人也知道赵大人啊!赵大人可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不过二十有五的年纪,既有经世之才,又有如玉品貌!”
石青色衣裳的夫人闻言,赞道:“难怪!书中云‘郎才女貌’,今日见着赵夫人这般清丽婉约,方知此言不虚。”
玉娘心思玲珑,注意到沈夫人唤她李夫人,微微屈膝,谦逊道:“李夫人过誉了,妾身愧不敢当。”
对于身份尊贵又对她释放善意之人,她自然也会适当谦卑。
那紫衣夫人紧抿着唇,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心中暗恼。这李夫人仗着自己是丞相夫人,平日里就时常压她一头,此时更是有意抬举这小官家眷,分明是故意与她难堪,实在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