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飘荡了很久。
时而冰冷刺骨，仿佛灵魂都被冻结，时而又像是被投入熔炉，灼烧得每一寸神识都在哀嚎。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走马灯般闪烁。
【痛……好痛……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好像……还不如加班猝死痛快……】
【魔尊那个杀千刀的……坑爹合作者……还有魔土大爷……您老爆发归爆发，别把我一起带走了啊……】
【师尊……大师兄……对不起……这次好像玩脱了……】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时，一股精纯却带着冰冷邪异气息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注入她近乎干涸的经脉和濒临破碎的识海。这股力量与她本身的混沌之气属性相冲，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它又是如此顽强，一遍遍冲刷、抚慰着那些可怕的创伤，硬生生吊住了她最后一线生机。
【谁……谁在救我？这力量……是魔尊？他居然会救人？太阳打西边……不，归墟之眼打东边出来了？】
剧痛与修复交替进行，在极致的痛苦中，苏淼淼那点微弱的意识反而被刺激得清醒了一些。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移动过，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归墟之眼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而是一种……混乱、充斥着各种阴暗负面能量，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生机的所在。
她尝试着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只能勉强将一丝神识探出体外。
【这里……是哪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却坚固的石洞。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矿石，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仿佛无数种混乱法则交织在一起的扭曲感。
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不知名兽皮的粗糙石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玄色的、绣着暗纹的外袍，是魔尊祁夜的。而祁夜本人，就盘膝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双眸紧闭，脸色比平日里苍白几分，周身魔气流转，显然也在疗伤。
而她心心念念的魔渊息壤，则被放在石床旁边的一个石碗里，是的，连个像样的花盆都没有了！。原本油光水滑的漆黑土壤，此刻显得灰败不堪，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毫无灵性可言，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捧普通的焦土。
【魔土大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苏淼淼内心惊呼，一阵心疼，【完了完了，顶头上司的分身好像要报废了！这算不算工伤……不对，是工亡？它要是没了，混沌元灵会不会找我算账？！】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微弱的神识波动和内心的哀嚎，石墩上的祁夜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猩红的眼眸依旧深邃，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慵懒，“命还挺硬。”
苏淼淼努力想张嘴，却只发出一点气音：“这……是哪里？魔土……它怎么样了？”
祁夜站起身，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无序之地。三界交汇的灰色地带，法则混乱，藏污纳垢，但也……足够安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盆死寂的魔渊息壤，语气平淡：“它耗尽了本源灵性，替你挡下了混沌元灵意志的大部分冲击，又强行稳定空间通道。没彻底湮灭，已是侥幸。”
苏淼淼的心沉了下去。【耗尽本源……是为了保护我？】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盆破土，平时高冷又难伺候，关键时刻却……
“魔尊大人……多谢……相救。”她传递出感激，这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是被这反派大佬坑来的，但最后关头，他确实没有丢下她，还耗费魔力为她疗伤。
祁夜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救你不过是顺手。你若死了，本尊去哪再找一个像你这么……思路清奇还不怕死的合作者？”他话锋一转，带着审视，“倒是你，最后那层稳定空间的混沌光膜，是怎么回事？”
苏淼淼一愣，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快要死了，下意识地把所有力量都用了出去……好像……是魔土大爷最后传递过来的一丝本源，和我自己的混沌气流混在一起了？”
她老实交代：“可能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祁夜挑眉，显然不信，“能在归墟之眼暴动时，临时稳固空间法则，即便是片刻，也绝非误打误撞能做到。看来，你这‘窗口’与混沌本源的契合度，比本尊想象的还要高。”
他猩红的眼眸中再次闪过那种看到有趣实验品的灼热光芒，让苏淼淼心里发毛。
【契合度高有什么用，差点就死透了……】她内心吐槽，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在这里安全吗？师尊他们……】
“玉辰老儿此刻应该在归墟之眼发疯。”祁夜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至于这里，无序之地自有其规则。只要不主动招惹那几个老怪物，暂时无人能查到。”
他走到石碗旁，用手指捻起一点灰败的土壤，眉头微蹙：“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还有……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救活。它若彻底死亡，你与混沌元灵的契约反噬，足以让你神魂俱灭。”
苏淼淼：【！！！】【果然！我就知道这契约没好事！自带致命bUG！】
“你的伤势，经脉与肉体之伤，本尊的魔元尚可缓缓修复。但神魂之创，以及你体内那缕混沌之气的萎靡，非寻常药物能治。”祁夜沉吟道，“需要蕴含精纯生命本源与灵魂力量的奇物，最好是……带有混沌属性的。”
苏淼淼听得绝望。【蕴含生命本源和灵魂力量，还带混沌属性？这得上哪找？听起来就是传说中的东西……】
“无序之地最大的黑市鬼蜮，三日后有一场拍卖会。”祁夜似乎早有打算，“据本尊手下传来的消息，压轴之物中，有一截万年养魂木，以及一滴混沌源液。”
【养魂木？！混沌源液？！】苏淼淼精神一振，【听起来就是对症的东西！但是……肯定很贵吧？我们……有钱吗？】
她可是记得自己是个穷光蛋，而魔尊……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带很多灵石在身上的主。
祁夜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鬼蜮的规矩，灵石只是最基础的货币。更多时候，以物易物，或者……用情报、武力、乃至自由来交换。”
苏淼淼：“……”【听起来就更危险了！】
“你且在此安心养伤，尽量恢复一丝行动力。”祁夜不容置疑地吩咐，“三日后，随本尊去鬼蜮。”
【我也要去？！】苏淼淼内心是拒绝的，【我现在就是个半残废，去那种地方不是送菜吗？】
“你对混沌之物的感应远超常人，或许能分辨那混沌源液的真伪与成色。”祁夜给出了理由，“况且，把你单独留在这里，本尊不放心。”
苏淼淼无言以对。确实，在这混乱的无序之地，离开魔尊的庇护，她可能死得更快。
【好吧……】她认命地答应下来，【那我的魔土……】
“它？”祁夜看了看石碗，“暂时死不了，但也活不过来。能否复苏，或许要看那滴混沌源液的效用。”
接下来的三天，苏淼淼在祁夜持续输入的魔元，虽然过程很痛苦和自身《混元一气诀》的微弱运转下，伤势终于稳定了一些，至少能够勉强坐起身，进行简单的内息调理。但神魂依旧脆弱，丹田内的混沌气流也如同风中残烛，稍微引动就剧痛无比。
她大部分时间都靠着石壁，看着那盆死寂的魔渊息壤发呆，时不时用微弱的神识尝试沟通，却如同石沉大海。
【魔土大爷，你可一定要撑住啊……等我们搞到混沌源液，给你来个豪华SpA……】她絮絮叨叨地用意念说着，既是说给魔土听，也是给自己打气。
祁夜则偶尔外出，不知去探查什么，每次回来，身上的气息都更冷冽几分。无序之地的混乱与血腥，可见一斑。
期间，苏淼淼也通过祁夜零星的叙述，大致了解了无序之地的情况。这里没有宗门律法，没有王朝秩序，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盘踞在此的，有被正道通缉的魔头、杀人夺宝的散修、叛逃的宗门弟子、乃至一些异族和妖物。鬼蜮则是无序之地最大的情报与物资交易中心，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据说连一些大宗门和魔道巨擘都在那里有暗桩。
第三天傍晚，祁夜回到石洞，丢给苏淼淼一件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
“穿上，遮掩气息。鬼蜮龙蛇混杂，你这点修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苏淼淼乖乖穿上斗篷，宽大的布料将她整个人罩住，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斗篷似乎有特殊的隐匿效果，穿上后，她自身那微弱的灵气和混沌气息几乎被完全掩盖。
祁夜自己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收敛了那身迫人的魔尊威压，但那双猩红的眼眸依旧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跟紧本尊。”他淡淡吩咐，率先走出了石洞。
苏淼淼深吸一口气，抱起石碗里那盆依旧死寂的魔渊息壤，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石洞外，是一片荒凉扭曲的山地，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看不到日月星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远处偶尔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祁夜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带着她在错综复杂的山路和隐蔽的小径中穿行，避开了几处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粗犷巨石和腐朽木材搭建而成的建筑群，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灵穿梭其中，有身高丈许、皮肤青黑的妖魔，有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两点绿光的修士，还有骑着狰狞骨兽、招摇过市的匪徒……
这里就是鬼蜮。
入口处没有任何守卫，只有两个巨大的、燃烧着绿色鬼火的骷髅头悬挂在上方，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者。
一股混合着欲望、贪婪、杀戮和混乱的庞大负面气息扑面而来，让神魂受损的苏淼淼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是祁夜。他输入一丝魔元，帮她稳住心神，声音低沉：“凝神，这里的混乱法则会影响心志薄弱者。”
苏淼淼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着兜帽他可能看不见，赶紧抱紧怀里的魔渊息壤，努力运转那微弱的混沌气流，抵御着外界的精神侵蚀。
【这地方……简直是个大型精神污染现场！】她内心咋舌。
进入鬼蜮内部，景象更是光怪陆离。街道两旁是各种摊位和店铺，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明码标价出售的奴隶……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打斗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祁夜目标明确，带着她径直朝着鬼蜮中心那座最高的、形似狰狞鬼首的建筑走去，那里就是拍卖场，万宝楼。
越靠近万宝楼，周围的人流越多，气息也越发混杂强大。苏淼淼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扫过他们，带着探究、贪婪和恶意。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祁夜，生怕跟丢了。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万宝楼那扇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大门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哟？新来的？这小丫头身上……好像有股好闻的味道？把兜帽摘下来给爷瞧瞧！”
一只覆盖着鳞片的、散发着腥臭的大手，径直朝着苏淼淼的兜帽抓来！
苏淼淼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因为伤势行动迟缓！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兜帽的瞬间，旁边的祁夜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随意地一拂袖。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被捏碎的声音响起。
那只覆盖鳞片的手臂，连同其主人那满脸淫邪笑容的脑袋，瞬间化作了一团血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窥视的目光都带上了惊惧，迅速移开。
祁夜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看都没看那团血雾，拉着苏淼淼的手腕，一步踏入了万宝楼。
苏淼淼心脏狂跳，看着祁夜冷漠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视众生如蝼蚁的魔道至尊。
而自己，正跟着他，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寻找着救命之物。
她的带薪病假，似乎是在一个更加危险的岗位上度过的。
拍卖会，即将开始。而他们，真的能顺利拍到所需的养魂木和混沌源液吗？
苏淼淼看着眼前灯火辉煌、却更显阴森恐怖的拍卖大厅，心中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