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丹阁广场中间,左手贴着丹炉。地火从炉底烧上来,热得很,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左臂皮肤下的那道血线慢慢往上爬,已经过了手肘,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血管里走。他没动,呼吸很稳,《玄骨炼天诀》在体内运行,一点点压下那种又痛又烫的感觉。
四周有很多人。青袍执事、灰衣长老,还有外门弟子都围在远处,伸着脖子看。三年一次的炼丹大比,大家都想看看今年谁拿第一。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陈默身上——一个才回宗门几天的外门弟子,居然敢参加丹师组的比赛。
没人说话。空气很闷,像要下雨前那样安静。
陈默突然睁开眼,右手掐诀,一缕火光从指尖射进丹炉。炉身轻轻震动,表面出现几道像骨头一样的刻痕。那是他用剑匣上的铁链刻的符印,每一道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很深,也很稳。
炉火越来越旺。药材开始融化,药香味慢慢散开。有人皱眉,有人摇头,小声议论起来。
“这手法太野了。”
“直接用地火,不怕炸炉吗?”
“听说他以前是砍柴的,懂什么炼丹?”
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得到。高台上,几位评审长老坐着不动,脸色严肃。玄明子坐在中间,手放在膝盖上,嘴角带着笑,好像在看一场早就知道结果的戏。
陈默没理他们。他盯着炉火的变化,手指快速掐诀,引导灵气进入炉心。这是赤阳丹,最讲究火候——火太小炼不成,火太大容易爆。但他心里有底:他在枯河村烧过灶,在幽泉谷熬过药,还在散修城的地火室里拼过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忽然,炉顶冲出一道金光。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共九道金纹盘旋升起,在空中绕成一圈,照亮整个广场。
人群一下子炸了。
一位白发老者猛地站起来,声音发抖:“九纹?!一百年都没见过九纹赤阳丹!”
大家都惊了。这种丹相说明药力极强,几乎接近传说中的灵丹。按常理,五纹就是极限,再多就容易失控。
可这九道金纹排列整齐,没有一丝混乱。
玄明子慢慢起身,袖子一甩,走到台前。脸上还是笑着,语气平和:“陈默,丹纹太多,可能带邪气。为了安全,这丹要当场销毁,重炼一次。”
话刚说完,两个执事就上前伸手去拿丹瓶。
陈默抬手挡住。
他看着玄明子,眼神很冷,一点也不躲:“要是真有毒,怕什么?”
说完,他五指一握。
“啪”的一声,丹药在他手里碎了。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那些粉末自己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变成一只火凤凰。凤凰全身燃着赤金色火焰,翅膀一展,发出一声长鸣,飞过天空。它经过的地方,空气扭曲,灵气乱涌,连地下的火脉都在震动。
全场鸦雀无声。
白发老者嘴唇直抖,低声说:“焚心化凤……这是上古的炼丹法……失传一千多年了……”
玄明子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瞳孔一缩,右手悄悄伸进袖子里,摸到一块玉牌,轻轻捏了一下。
玉牌闪了一下黑光,很快消失。
陈默收回手,火凤凰在天上转了一圈,化成点点火星落下,掉进广场边的香炉里,点燃了里面的香。烟慢慢升起来,遮住了高台上的身影。
他转身面对众人,背后的剑匣微微震动,铁链自动缠上他的手腕。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
“我炼的不是丹,是我的命。谁说灵根残缺,就不能炼出真火?”
没人回答。
年轻弟子低下头,不敢看他。几个长老互相看了看,有的皱眉,有的若有所思。之前那些质疑的声音,现在都不见了。
过了很久,玄明子才开口,语气像刚才一样温和:“不错,确实有天赋。但丹道很深,还需要多磨练。今天的表现,记入考评。”
说完他转身坐下,好像刚才的事只是普通考核。但没人注意到,他坐下时手微微发抖,袖口已经被汗水打湿。
陈默没再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眼左手,血线还在往上走,热量透过衣服传出来。他知道,咒印还没解,危险还在。但他不能退。
他站着不动,目光扫过人群,最后看向主峰的大殿。那边灯还亮着,窗户上有影子在动。
风从山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香炉里的火跳了一下,又稳了下来。
一个执事小心走过来,低声问:“陈师兄,接下来……还要再炼一炉吗?”
陈默没回答。他伸手摸了摸剑匣,铁链冰凉。
就在这时,腰间的玉佩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阿渔送的那一块。是另一块黑色的牌子——那天晚上从玄明子尸体旁边捡来的。现在它正轻轻震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陈默神色不变,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远处钟楼敲了两下。午时过了。
人群陆续离开,一边走一边议论,有惊叹,也有怀疑。有人佩服,有人害怕,也有人走得很快,像是急着去报信。
陈默还站在原地。烟慢慢散了,露出高台一角。玄明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空椅子。
风吹起他的衣角。铁链接触皮肤的地方,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