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式。”
爱德华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王座厅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穹顶悬浮的灰烬在血红的阳光下闪烁,无形的恐怖威压在宫殿上空聚拢,那是超越物理法则的死亡宣告。
攻击无形,牵动了因果。
这是秦念没有在因果线中看见的杀招,但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一瞬间就对其做出判断。这是概念能力,大概率是即死判定。
世界在他眼中褪去色彩,化为纯粹的黑白二色。
“齐岁!”
一声厉喝,银发的身影如闪电般切入战局。电光火石间,齐岁长剑挥舞至身前,硬生生替秦念接下了爱德华的正面攻势。
职责互换,接下来的主攻手由齐岁担任。两人身影交错,如同蝴蝶翩翩起舞,秦念眼中的世界化作无数交织的因果红线。
时间在眼前静止,他的视线迅速在繁杂的红色丝线中扫过,有那么一组丝线正编织着致命的网络。
他的刀锋划破凝滞的时间,精准斩断那根最关键的因果之弦。即将成型的处刑仪式轰然崩塌,唯一一次使用机会的杀招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直接胎死腹中。
时间还在静止,还有一秒钟。
在时间静止的领域内,秦念毫不犹豫地抓住属于齐岁的因果线。银发剑士的身影突破时间桎梏,鎏金眼眸中燃起滔天杀意。
阴气、术法都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无法使用;释放部分本体和污染作战,对自己和周围影响太大,不妥;其他超规格能力用在这里又太大材小用,入不敷出,完全没有必要。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秦念的攻击手段单一,除了手中的刀之外,并没有对这种层次的战力其他的攻击方式。
就他一人,想要破除爱德华七世的虚实变化被动很麻烦,这无异于是给这场战斗开了地狱模式。
但不同于爱德华的是,他可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齐岁一同并肩作战。
“空间叠杀!”
齐岁的低喝声中,三道漆黑的空间裂隙如同恶魔之眼骤然睁开。秦念的长刀向前刺出,刀身没入虚空,同时从爱德华前胸和左右两侧的空间裂隙中刺出。
另一人的剑锋同样势不可挡,直取那颗戴着王冠的头颅。
“噗——”
时间的静止在这一刻结束,四道攻击同时而至,其中三道击中,刺入胸膛的一刀落空。鲜血喷溅,爱德华的头颅高高飞起,黄金面具掉落在地,裂成两半。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未浮现。
“轰!!!”
恐怖的冲击波以无头躯体为中心爆发,齐岁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爱德华的躯干从中间撕裂,数十条缠绕着腐旧绷带的苍白巨臂探出,疯狂地向外抓。黑色液体在断颈处高高耸起,凝聚成狰狞的巨口向外冲撞,却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在躯壳之内。
这是被爱德华封印在体内的恶神。刚才的对手还有人形,而现在由“死亡”主导的躯体已经完全沦为了融合体怪物。
难缠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爱德华的刺剑“铛啷”一声坠地,那具躯体如同充气般膨胀到三米多高,原本的人形彻底扭曲,化作一团蠕动的不定型怪物。
黑色心脏在胸腔空洞中重新凝聚,每一次跳动都喷溅出粘稠的焦油。那些液体落地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大理石地砖蚀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孔洞。
“吼——!!!”
它还能称之为头部的黑色液体发现突破无门,形成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浓稠的黑雾从口中如同活物般扩散。滴落的焦油中,无数腐烂的手臂破液而出,漆黑的手指抓挠着空气。
死亡的气息实质化地弥漫开来,空气中是将要把一切同化的污染。现在的战场已经不适合齐岁待了!
“齐岁,你先撤退!”
黑色长刀将扑面而来的死亡黑雾一分为二,秦念正面迎战这只怪物,声音在王座厅中回荡。伴随着怪物的嘶鸣,他始终没有听到齐岁的回应。
不对劲?
方才的冲击虽猛,但以齐岁的实力绝不至于受伤严重,怎么会没有得到回应?
“齐岁?!”回答他的只有怪物刺耳的嘶吼。黑色黏液构成的大口近在咫尺,秦念不得不收拢心神。
“该死!”
怎么在关键的时候吊链子。
*
齐岁瘫倒在王座厅的废墟中,银白的发丝浸透鲜血,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肋骨的剧痛,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的视野忽明忽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三米高的怪物拖着粘稠的黑液向他逼近,每走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腐蚀的痕迹。那双暗淡的金色眼眸中,倒映着死亡具象化的可怖身影。
扭曲的肉块、苍白细长的手臂、蠕动的黑色心脏、不断滴落的焦油……
身体仿佛被千钧重担压住,所有的部位都不听他的使唤,连指尖都无法动弹。昔日的战斗本能在此刻毫无意义,就像蚂蚁面对滔天海啸时的无力。
他曾经击败过无数的强敌,但这个不一样。
秦念留给他的笔记中写过,至高存在与人类之间的实力差距远比一个宇宙,你所能穷尽想像的一切都还要巨大,那是不容逾越,不可反抗的力量。
祂们如同即将吞噬一颗小行星的黑洞,智慧生物于祂们而言,不过是行星之上的蚂蚁。
其化身实力强弱不一,但无一例外,都远不是人类能够接触的存在。
是啊,他早该明白的。主世界那些封印在永夜底层的恶物尚且无法根除,更何况是“死亡”,寂灭的化身之一?
但他又不是什么无知的蠢货,怎么可能认识不清这中间的差距?他早就知道,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还有一个选择。
地面震颤,从黑液中爬出的怪物嘶吼着向他奔去。齐岁看向手中紧紧握住的刀,他发誓再也不放下的长刀。
烛火在静室中摇曳,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青石墙上。烛青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至今未找到自己的道。”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齐岁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这般下去,实力恐难再进。”
茶烟袅袅升起,齐岁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他沉默片刻,还是问道:“师父,我的道……该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烛青反问。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齐岁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此时的他刚与秦念一同解决天界旧势力的残党,他也刚受邀成为修仙管理局的大检察官。
齐岁摇摇头,想说没有,但他迟疑了一会,道:“若说为苍生除魔卫道算的话……”
“虚妄。”
烛青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茶盏重重落在案上,齐岁立刻收声乖乖听训。
“空洞无根,那不过是世人心中的天一该做的事。我所谓的道并不是大道,只不过是你想要坚守,并为之付诸一切的理想。它可以是宏伟心愿,可以是平凡生活,可以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正如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决定。”
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徒弟,想起他过去的经历。
迷惘、杀戮、无处安放的仇恨,在今天之前,他都还是浑浑噩噩地活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里,从来只有空洞的杀意,没有半分对生的渴望。
静室里只剩下茶水沸腾的声音。烛青终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这个孩子经历的已经够多了。
齐岁才活过百年又百年,如此年幼,有的是时间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急于一时。
烛青的声音柔和下来:“人都是贪心的,因为欲念深重,沉湎红尘修为不得进者数不胜数,但你恰恰相反。你无所欲求,这是缺点。若是没有足以支撑你走下去的信念和追求,接下来的路你将会寸步难行。”
齐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血腥气。
他从出生到现在,听过最多的就是“天才”的赞誉,见过他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这还是第一次遭到了否定,还是来自师父的否定。
他心中一落,随之释然。也对,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天才,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从永夜深处一步一个血脚印杀出来的。
他从来都不是天才。
“你虽然成为了这方世界的天榜强者之一,但这仅仅是起点。”她抬手,一道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三千世界的虚影,“宇宙浩瀚,强者如林,像我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天赋能带你走到这里,但再往前……”
虚影消散,她直视齐岁的眼睛:“靠的是你的道心,你的信念。无论你的追求是什么,它都会成为这条本源之路上你唯一的引路者。”
山风穿堂而过,烛火剧烈摇晃。齐岁望着墙上变幻的影子,如同往日一般感到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