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没有夜晚,管理局总部笼罩在云雾之中,中式的建筑群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与人间没有什么不同。
衣夏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白发如雪的检察官独自坐在办公桌前,面对快要挤满她办公桌的文件,指尖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
看文件,看文件,怎么全都是文件!难道就没有外勤工作吗?要不是需要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秦念,她早就随便领个任务出门了。
“衣夏检察官,你找我?”
这个声音让衣夏猛地抬头,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下意识捋了捋头发。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她又轻咳了一声,立刻眉眼下压,变得冷峻起来。
“监察司和文书司鲜有事务交集,我找你做什么?不过是让你给某只龙带个话,”她冷哼一声,随手翻开一份文件,“因为琉璃城祭典将近,上界的事务也繁忙起来。我得让天一知道我这边究竟有多忙碌,有空就赶紧回来工作!”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办公室中显现,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办公室的结界完好无损,墙上挂着的青铜罗盘指针纹丝不动,这位检察官也还是老样子,嘴上不饶人,总是要在他的面前明里暗里说齐岁和琉璃城的坏话。
秦念绕过这个话题,开门见山道:“有我在,不会有人偷听。衣夏,管理局出了问题?”
很早之前,秦念带过这位检察官一段时间,衣夏手中有秦念的联系方式。如果只是寻常传话,她大可以直接联系秦念,没有必要选择联系与所有势力都没有联系的烛青作为跳板。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监视着他们一样,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
再说了,这么大一个监察司,又不是少了齐岁一个人不能运转,就连衣夏自己,文书工作从来都是推给别人做。
这些不合理的行为只说明了一件事,管理局内部出现了大问题。
衣夏指尖一顿,将刚刚随手翻开作为掩护的文件又合上,就算知道不会有人偷听,依旧压低了声音,“内鬼和叛乱相关的事情本不该我来插手,但这次的情况……”
检察官女士犹豫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词,眉头紧蹙:“似乎很诡异?但违和已经来到了令我不安的程度。老师,接下来的描述只是我的主观感受,并没有证据。”
都叫出老师这个许多年没有出现的称呼,看来衣夏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
秦念点了点头,不在乎衣夏的判断标准仅仅是自己的第六感,只是因为不安就采用了最高保密的方法迂回地联系他。
这个女孩是红家人,是红延年亲口认定的除他之外最有天赋的人。就算最后没有选择天演一道,她对命运的敏感程度只高不低。
“现在的天界就是一个被编织好的梦境,说不定是被刻意安排的现实,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工作,大家都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的梦境一直在提醒我遗忘了什么,但我根本发现不了。”
“太平静了。”秦念总结道,“假设,管理局内部出现了问题,作案者有这样的手段,不应该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这说明管理局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那目的……”
“我怀疑是琉璃祭,”在秦念出现之后,衣夏像是找到了靠山,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琉璃城武装部例行和我司对接工作,虽然每次祭典都少不了意欲作乱的人,但这一次也太多了。说不定是得到了天一和你不在这方世界的消息,想要乘虚而入。”
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秦念不常待在这个地方,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衣夏口中的不和谐之处。
如果说上界的管理局总部已经陷入了某种东西的控制之中,秦念直接介入恐怕会打破这个平衡,提前引爆事态。这边作为切入点不合适,那就换一边。
“知道了。”秦念看向那双黑色的眼睛,吩咐道,“衣夏,管理局还是交给你,不要轻易改变现状,有情况和危险随时通过‘那个’方式联系,我会神隐你的痕迹。接下来我会留在琉璃城,齐岁和我一起行动,不用担心,二十年前的事情不会重演。”
衣夏急忙否认:“我才没有担心!”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个人同时噤声。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衣夏立刻恢复了稳重的神情,目光变得锐利。
“衣夏检察官,科司长找您。”
当衣夏的视线从门口移回,原本位置上的秦念已经消失不见,连一丝来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她心中失落了一瞬间,整理好情绪便起身开门。
……
回到现在,此刻的幻梦境中,秦念无视了混乱的现场和不知名的永夜怪物,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齐岁冰凉的鳞片。
各种信息串在一起,秦念瞬间想通了其中的种种。如果没有记错,永夜中确实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们活在同一片虚假的记忆之中,所以叛徒是能够接触到永夜底层的人。
初步的构想埋在心底,秦念没有立刻把他对这件事情的猜测告知齐岁,就连和衣夏的谈话与合作都只字没有透露。之后有的是机会。
而他一时兴起让齐岁保持这副模样,反倒成了一个大优势。
天一不知所踪,小道消息传闻是得了重病。而神隐更是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更有甚者说他死在了二十年前的一次阴谋之中,现在琉璃城主偶尔的蛛丝马迹,不过是琉璃城刻意放出的假象。
两个大麻烦都生死不明,要是秦念是这个叛徒,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衣夏那番让齐岁回去工作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把秦念摇过去,交代最近的异常。就算那边有本事顺着这个消息查到烛青,估计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下一步。
毕竟一个能把现在的秦念追着砍的女人,想在她手中讨到好是不可能的。
至于齐岁刚清醒时秦念对他说的鬼话,这人应该没有当真……吧?
秦念看向缠绕在他身上的大蛇,忽然有些不确定。按理说被他骗了这么多次,齐岁早该学聪明了,要是吃一堑能长一智,这位恐怕能聪明绝顶。
“龙君,”秦念戳了戳蛇鳞,“想个办法把这片幻梦境给隔离开来呗,免得又有倒霉蛋误入了这里。”
他没打算出手,只是神隐了自己的存在,四周的怪物顿时失去了目标,就连那两轮巨大的眼睛也没有发现秦念的踪影。
黑蛇被顺鳞顺得懒洋洋的,吐着信子干脆道:“我不会。”
“那我要你有何用?”秦念夸张地叹一口气,“你这个助手也太失败了,当得还不如二狗靠谱。”
蛇尾“啪”地一下抽在秦念的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却透露出明显的怨念,显然是不满意秦念最后那句话。
齐岁把尾巴收回,缩进了秦念的衣服下面,鎏金色的竖瞳变成细线:“说得好像你会一样。”
你还真别说,秦念确实不会。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他们两个的技能点全部都点在了正面强攻上。平时也就罢了,普通的封印术凑合着能用,但这永夜底层的怪物不是那点半罐水的功夫能封印住的。
对于他们而言,直接宰了这个怪物比起把它隔离开来简单太多。
秦念掏出他的“剧本”牌手机,这法器不受常规信号限制,连接通路直指命运长河,就算是死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愁打不通电话。
“看来……”他无奈地划开手机屏幕,“我们得叫外援了,希望不会被他们嘲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