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被寒风卷着,打在别墅的钢铁墙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院子里这群困兽的挣扎伴奏。
小王瘫坐在雪地里,虎口的血渍在低温下冻成暗红的硬块,他望着那扇纹丝不动的合金门,眼里的困惑渐渐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
十四个人,此刻只剩下十三双在寒风里瑟缩的影子。
那个用巨石砸门锁的小个子,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墙角,没了声息,大概是被冻僵了,又或是被彻底的绝望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门……砸不开了。”
瘦猴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拄着那根磨平了顶端的撬棍,踉跄着站起身,目光越过合金门,落在别墅一楼大厅的落地窗上。
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在玻璃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那扇窗紧闭着,窗帘拉得并不严实,隐约能看到里面昏黄的轮廓,像一块诱人却又危险的蜜糖。
“还有窗户。”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信的侥幸,“门这么硬,窗户总该……总该比门脆吧?”
这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死寂。
他的目光死死粘在一楼大厅的落地窗上,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被冻透的冰面。
这话出口,他自己先打了个寒噤,门都硬得像块铁疙瘩,窗户能是什么善茬?
可眼下除了这扇窗,再没别的指望了。
他盯着玻璃边缘,隐约看到窗沿嵌在墙体里的金属缝,只是天太晚,不知道是不是。
突然想起以前在建材市场见过的防护窗,外面是透明玻璃,里头藏着道能电动升降的钢板,说是防贼,其实更像道死门。
“这窗……怕是也藏着钢板。”
瘦猴蹲在雪地里,冻裂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积雪。
“就跟那种双层门似的,外面一层看着普通,里头藏着真家伙。白天能透光,晚上按个按钮,钢板‘哐当’落下来,就算砸破玻璃,也钻不进去。”
小王扶着墙站起来,虎口的血痂被扯得生疼,却像没知觉似的。
他眯眼瞅着那扇窗,玻璃干干净净,连层雾都没有,倒像是有人天天擦似的。
“双层的?”他喃喃道,目光扫过窗沿那圈金属缝,“这狗东西精得很,门弄成合金的还不够,连窗户都藏着后手。”
络腮胡喘着粗气凑过来,胳膊上的伤口冻成了紫黑色,他盯着玻璃,喉结滚了滚:“那钢板……现在落没落下?”
这话像根火柴,噌地点燃了小王眼里的光。
他猛地往前窜了两步,雪没到脚踝,差点摔个跟头。
“你想啊,这都后半夜了,天寒地冻的,换作是你,守着暖气壁炉,还能记着给窗户落钢板?还有,你眼瞎吗?你看到有钢板了吗?”
他指着窗户,声音陡然拔高,震得雪沫子从头顶的枯枝上掉下来:“他肯定睡死了!说不定搂着哪个娘们正做梦呢,早把这茬忘到后脑勺了!”
小王这话倒是没掺假,林风此刻确实搂着个女人。
但他没在做梦,两人正依偎在暖烘烘的房间里,低声聊着些漫无边际的话,甚至饶有兴致地探讨起生命的意义。
这种在末世里近乎奢侈的闲情,要是被小王这群人知道了,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
一滴精胜一滴血,可林风却在肆意挥霍十亿精兵,而他们却在饿肚子,不要浪费食物好不好。
他们现在呢?只能僵在院子的冷角落里,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冻得浑身发僵,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更冷的风卷走,整个人像被钉在冰窖里,连存在都显得多余又可笑。
一边是温暖房间里的轻声细语,一边是冰天雪地里的煎熬,这般天差地别,更衬得他们的处境像个笑话,连冻着都冻得毫无价值。
小王的话让瘦猴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想起自己以前住的老房子,夏天总忘了关阳台窗,第二天醒来,房间瓷砖上都是水。
“对!人一暖和就犯困,人一犯困就犯迷糊!”他抓起地上的石块,指节捏得发白,“就算有钢板,他忘了落下来,那现在就只是块玻璃!”
“一块玻璃能有多硬?”
刘雨晴突然尖声喊起来,她攥着那半瓶白酒,指节泛白,“门是合金的,窗总不能也用那玩意儿吧?玻璃再厚,还能扛得住石头砸?”
小王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狼狈,佝偻,像条被冻僵的野狗。
可一想到里面可能没落下的钢板,想到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苗,想到罐头堆成的小山,他突然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
“就是块玻璃!”他捡起地上的石块,掂量着,“就是普通玻璃,最多厚点!砸!砸破了就能进去!”
“砸!”瘦猴举着石块往前走了两步,眼睛死死盯着玻璃,“他肯定忘了!这种天,谁还惦记着落钢板?”
人群里的死寂被这股热乎劲冲散了。
有人摸出怀里的钢管,有人捡起地上的断砖,连那个之前缩在角落发抖的小个子,也挣扎着站起来,手里攥着半块水泥块。
“砸!”小王的吼声撕破夜空,他抡起石块,朝着玻璃猛冲过去,“一块玻璃而已,看老子砸烂它!”
“林风那小子,说不定睡死过去了!我们砸开窗户,照样能进去!”
络腮胡拄着弯曲的钢管站起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冻成了紫黑色,他盯着落地窗,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凶光。
“对!窗户再结实,能有门硬?砸!砸开了,里面的罐头、暖气,全是我们的!”
刘雨晴缩在人群后,指尖死死抠着棉袄上的破洞,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她看着那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玻璃,心里明明知道这大概率又是一场徒劳,可脚却不听使唤地跟着往前挪。
门砸不开,难道还要困死在这院子里?
与其冻死、饿死,不如再赌最后一把,哪怕这赌局的胜算微乎其微。
十三个人,像一群被驱赶的饿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挪到落地窗跟前。
玻璃擦得很干净,能清晰地映出他们扭曲的脸。
瘦猴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络腮胡的手臂缠着肮脏的布条,小王的虎口红肿得像个馒头,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混合着绝望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