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号，舰长办公室。
平复了片刻，江锋才又“活”了过来。
“哈尔西，继续吧。”
“是。”哈尔西微微点头。
“接下来是地联内部的情况，太阳系现在很不太平。”
光幕随着她的话语切换。浩瀚的星图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精细的太阳系模拟图。
代表地联的白色标识依旧占据着内太阳系的核心区域。
但此刻，在海王星轨道的外侧，一片如同燃烧火星般的红色被着重标注出来。
那是以“阋神星”为核心的，比外太阳系更“外”的宙域。
“星星之火抵抗组织。”哈尔西无奈地摊开手。
“他们以阋神星作为主要的活动基地，其抵抗规模和破坏性，在过去三个月内呈指数级增长。情报显示，他们的行动获得了一些未公开的，秘密星际势力的支持。”
“包括资金、技术以及……部分武器系统。”
光幕上快速闪过几段经过处理的、来源模糊的影像片。
一艘经过改装的工程船，喷涂着“小火苗”的标志，在主要航道的深空区段内，利用某种高能粒子炮，强行瘫痪了一艘隶属“猎户座信托”的大型货运船，并将该船劫持。
另一段则显示了数颗伪装成碎石天体的引力调节阵列被激活，在一条繁忙的超光速航道入口处形成短暂但致命的重力场。
迫使数艘大型货运船只紧急停止超光速引擎，热管理系统过载，陷入混乱。
“其主要战术包括但不限于……”
“针对地联及大型企业的关键货运航线进行有计划的劫持与破坏。”
“利用先进干扰装置封锁特定超光速航道节点，造成物流延迟和市场混乱。”
“对地联在柯伊伯带及奥尔特云区域的无人空间站，资源前哨站进行精确打击。”
哈尔西微微摇头道：“其目标明确，组织有序，分工成熟。”
“正在逐渐瘫痪地联对外太阳系的控制力，切断内太阳系与外界的物资流通。”
江锋沉吟起来。
阋神星，那颗冰冷的矮行星，本来只是个边缘的苦寒之地，如今却成了燎原星火的源头。
‘秘密星际势力……’这个信息让他暗中警惕。
是奇恩帝国那群一直想要对地联发动战争的大蜥蜴？
还是弥那玛特种实业集团？哈兹布赞联合会？
每一个势力，都似乎有着充足的动机，可以搅乱一切态势。
无论是谁，这都意味着太阳系的乱局，其根源已远超人类的内部矛盾。
“作为回应。”哈尔西继续道。
光幕画面切换，显示出几艘涂装统一的地联海军“锁链级”战列舰编队。
这些1500多米长小舢板，质量连石村号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可它们却是弥那玛特种实业集团卖给地联的战列舰……
时至今日，见过了人联的舰队之后，江锋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为此觉得悲哀。
“地联海军最高指挥部下达了‘清剿令’。对任何标识或疑似‘星星之火’组织的舰船，执行无差别、无警告的毁灭性打击。”
“命令明确强调，不进行身份二次识别，不接受投降，摧毁所有目标。”
一段来自地联海军舰载视角的画面被短暂播放。
一艘明显是改装过的民用运输舰，船体侧面有一个模糊不清，被匆忙用白色油漆涂改过的旧标记，在深空中被一艘“锁链级”锁定。
没有喊话，没有要求停船检查，只有先进动能火炮的发射。
猛烈的炮火覆盖了那艘毫无还手之力的运输船。
一连串的爆炸撕裂了船体，碎片和残骸无声地在真空中飘散。
画面一角，一片像素点经过放大后显示，正是一大群形形色色的平民，并无武装背景。
可惜，他们已经被舰体破碎时产生的真空负压吸入宇宙，体液沸腾，窒息而亡。
“该行动已造成大量误伤事件。”
哈尔西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是血淋淋的。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
“据不完全统计及难民组织抗议报告，至少已有十七艘确认载有平民的舰船，因标识模糊或航行区域敏感而被击毁，遇难者超过4.7万人。”
“其中包括了逃离战区的难民船及普通商船。”
“恐慌情绪在外太阳系和星际航行者中迅速蔓延。”
“几乎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江锋并不意外，地联最近昏招迭出，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按照这种势头，只会让更多人被恐惧感染，从而加入反抗者的阵营。
历史中，不乏类似的教训。但权欲熏心之人，却总是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他们不是愚蠢。
他们拿着正常人看不见的好处，享受着正常人拼尽全力也无法获得的资源。
正是为了这些东西，一旦发生的事情和他们的利益相悖，就比较容易做出愚蠢的决定。
正如溺亡者溺亡之前，总舍不得扔下兜里揣着的黄金，旁人劝谏，反而变成图谋不轨。
他们会抱着黄金，至死不渝。
哈尔西印证了他的想法。
“后果如预期般恶化。”
光幕上，“星星之火”的控制区域，不断扩大。
“大量从法莎提吸收者魔爪下侥幸逃脱，却又被地联以‘资源不足’、‘安全风险’为由拒绝接收或保护的人类难民，他们找到了新的出口。”
“这些人把残存的人力物力，以及仅存的复仇意志，大规模地投入到了星星之火中。”
“该组织的武装力量和后勤补给能力因此得到显着增强。”
“抵抗活动更加频繁、更具破坏性。一个恶性的暴力循环正在加速形成。”
太阳系的模拟图上，代表“星星之火”的红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内太阳系与外太阳系的交界处不断晕染，扩张边界。
而内太阳系，完全被不断收紧的红色虚线所包围。
木星宙域，也遭受了大量的试探和袭扰，每一天都有更多试探跨过封锁线，前往火星。
然后是地球，然后是金星，以及水星。
“地联的反应是进一步强化封锁。”哈尔西严肃道。
“他们正试图通过设立更多深空巡逻区、增加航道检查点、以及对所有非官方认证的舰船实施更严格的通行管制，来彻底遏止威胁。”
“然而，这种封锁正在缓慢地窒息内太阳系外围的殖民地，切断它们的生命线。”
江锋凝视着模拟图，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就是战争……’
无论是面对外星屠夫，还是转向内部的同胞。
战争机器的齿轮一旦转动，碾碎的都是最底层的血肉。
太阳系，人类的摇篮，正在被人类自己撕裂。
就在这时，哈尔西的语调陡然一转，亮起了一丝雀跃般的轻快感。
如同在阴霾的大雾里突然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煤油灯。
“但是，先生。”
她小小的身影展开双臂，光幕上的内容随之切换。
“在这一片混乱中，锋雨科技不仅稳住了阵脚，而且实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光幕上显示出一颗生机勃勃的类地行星。
那是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新希望殖民地。
而在远离“新希望”的深邃太空中，繁忙的深空锚地里，一艘庞然巨物静静停泊在专用的超级泊位上，无数卸货的运输艇围绕着它穿梭不停。
“遵照夫人的意志，‘卓越传闻号’大型工业驳船已成功转移部署，抵达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的新希望殖民地。”哈尔西微笑道。
“该驳船以其高度自动化、模块化、以及远超地联同类工业舰船的生产效能，已成为新希望殖民地，深空锚地中最耀眼的明星。”
江锋有些意外，紧接着，哈尔西播放了一段明显经过精心剪辑的影像。
来自新希望殖民地议会全体成员，多家星际集团派遣来的技术考察团，甚至包括几位身披华美羽毛的齐里克人，在“卓越传闻号”内部宽敞明亮的自动化产线外穿行。
巨大的数字孪生系统，实时展示出从原材料微粒化到打印组装的多条生产线流程。
参观者们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赞许，随后签署合作协议的画面被快速闪过。
“在‘卓越传闻号’这个移动的顶级工业平台加持下。”
“锋雨科技的商业信誉和市场认可度在混乱的局势中不降反升。”
“我们的能源产品线不断扩大，冲突越大，人们对于安全能源的需求就越大。”
“而我们的商品，也就愈发抢手。”
哈尔西展示出大量的合同细节：“尤其是与齐里克人‘冬日商会’的合作。”
“在双方互信加深的基础上，合作层级已从单纯的贸易采购，提升至定向按需研发，以及深度的供应链整合。”
“过去的三个月内。”
“仅来自‘冬日商会’及其关联企业的订单总额，就占据了公司总营收的47.3%。”
光幕中央，一个巨大的数字被醒目地标注出来。
【锋雨科技近三月总营收：116.27亿齐里克羽毛币】
“扣除包括设备折旧、原材料成本、‘卓越传闻号’的能源消耗、以及支付给‘冬日商会’的宣传费用等总计22%的成本支出后。”
哈尔西停顿了一下，接着报出一个更惊人的数字。
“净利润突破了90.48亿齐里克羽毛币。”
“嘶……”
江锋倒吸一口冷气，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116亿营收……90亿净利润……’
这几个数字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虽然石村号当前满载的货物价值远超这个，但这是两码事。
两条赚钱的通道，两种不同的经济来源，正是发家致富，颠扑不破的真理。
单一收入太容易收到各种风险影响，变得摇摇欲坠，多元化的进账，才是保命良方。
“而这笔庞大的利润，在您授权下，已经由我留在夫人身边的分支意识管理，并进行了分散化的金融运作，结果成功实现资产增值。”哈尔西继续汇报。
“截止目前，我们在齐里克人金融体系内，所有可流动及投资资产总价值……”
“……达到了154.33亿齐里克羽毛币。”
“约合2.6万亿地联币。”
江锋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不是因为这庞大的数字，而是因为这数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女人……’
他心底无声地赞叹：‘她就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