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墨绿的污水裹挟着刺骨阴寒,在狭窄的暗渠中无声奔涌,仿佛冥河支流。凌绝残破的躯体如同一块被遗弃的朽木,在污浊的水流中沉浮。每一次被水流推动撞击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都带来玉骨碎裂的剧痛,淡金色的血液丝丝缕缕渗出,在墨绿的水中晕开微弱的金芒,转瞬又被浓重的污秽吞噬。
怀中,云璃的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她清丽绝伦的面庞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眉心那点象征净世仙莲道体的银莲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清辉仍在顽强闪烁,如同最后一道无形的屏障,抵御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污秽阴寒之气侵蚀她濒临崩溃的仙体。凌绝渡入她体内的那一缕霸道而温煦的混沌生机,是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锚点,微弱却异常坚韧,勉强维系着她一线渺茫的生机。
身后,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死寂气息——属于暗影堂大长老阴骨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穿透层层污水与厚重的岩壁,死死缠绕着凌绝的感知。每一次空间湮灭留下的微弱波动,都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指引着追魂索命的猎犬。距离,在绝望地缩短。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水流似乎变得更加湍急,带着一种向下的吸力。浓烈的腐烂恶臭几乎化为实质,钻入鼻腔,侵蚀着残存的神志。混沌劫婴的光芒在紫府中黯淡如风中残烛,寂灭道痕的推演也变得艰涩无比。玉简中的地图信息在识海中模糊一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方向感——向前!必须向前!
脚下空间再次艰难地湮灭出一片扭曲的劫灰!《劫灰无间步》被他以燃烧最后精血的方式强行催动!残躯在污水中向前猛地一蹿!
哗啦——!
前方的黑暗陡然消失!脚下猛地一空!
一股强大无比的下坠之力骤然袭来!裹挟着污水的冰冷气流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在凌绝遍布裂痕的躯体上!
绝壁!
暗渠的尽头,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汹涌的污水化作一道污秽的瀑布,轰鸣着坠入下方无边的黑暗深渊!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郁的水汽和绝望的气息,自下而上倒卷,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阴冷粘稠的杀机已然迫近身后!那属于阴骨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凌绝彻底淹没!他甚至能“听”到枯爪划破水流、撕裂空间的尖啸!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退路可言!
凌绝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他猛地收紧环抱云璃的手臂,将她的头脸紧紧护在自己胸前,用残破的后背迎向身后追来的死亡阴影!
“我要活着!”一声嘶哑的咆哮在云璃混沌的意识边缘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下一刻,他放弃了所有挣扎,不再催动劫灰无间步,任由那狂暴的下坠之力攫住全身!
呼——!
两人如同被巨神投掷的石块,紧紧相拥,随着污秽的水流瀑布,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决绝地坠落!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尖啸,失重的眩晕感瞬间攫住所有感官,死亡的冰冷触手似乎已缠绕上脚踝!
轰隆——!!!
冰冷的、足以冻僵灵魂的潭水,如同亿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凌绝残破的后背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周一小片水域!恐怖的震荡力透体而入,本就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莹白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怀中,云璃的身体剧烈一震,如同风中残叶,再次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本就微弱的气息骤然又跌落一截,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冰冷的潭水疯狂地涌向她,却被凌绝死死护在胸前的姿势隔绝了大半。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两人不断下沉!刺骨的冰寒如同亿万根毒针,疯狂地钻进伤口,侵蚀着残存的生机与意识。黑暗、冰冷、窒息、剧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粘稠。
“不能…死在这里…”一个冰冷而执拗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星火,在凌绝濒临溃散的识海中顽强燃起!磐玉心诀在破碎的边缘发出微弱的嗡鸣!
混沌劫婴在紫府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残存的混沌星芒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左眼深处,焚尽八荒的星火艰难跳跃;右眼深处,终结万古的劫灰竭力旋转!
“给我…起!”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混沌劫力自丹田涌出,强行推动着残破的躯体!他双脚在潭底冰冷的淤泥中猛地一蹬!借着那微弱的反冲之力,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云璃,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上方那片微弱水光的方向,拼尽全力冲去!
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在死寂的深渊中显得格外刺耳。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微渺希望。
凌绝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吐出带着内脏碎块和潭水污物的血沫。他勉强睁开被血水糊住的眼睛,迅速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悬,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只有岩壁高处零星分布着一些散发着惨白微光的奇特苔藓,如同幽冥鬼眼,勉强勾勒出溶洞的轮廓。中央便是那口深不见底、寒气森森的寒潭,污秽的瀑布从极高处的暗渠出口轰鸣坠入,激起冰冷的水雾弥漫。潭水异常寒冷,以凌绝《碎玉劫体》的强悍,浸泡其中都感到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更遑论重伤垂危的云璃。洞内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万年岩石的冰冷气息。
阴骨那索命的气息暂时被厚重的岩层和水瀑阻隔,但凌绝深知,以元婴后期老怪的手段,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必须立刻离开寒潭,寻找藏身之所!
目光如电般扫过。寒潭边缘,怪石嶙峋,水流冲刷出许多孔洞。在靠近瀑布冲积、水雾最浓、光线最暗的一侧岩壁上,一个被几块巨大钟乳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引起了他的注意。洞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位置隐蔽,水汽弥漫,更重要的是,洞口周围残留着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是天然形成的、能干扰神识探查的紊乱地磁!
一线生机!
凌绝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云璃,强忍着刺骨冰寒和撕裂般的剧痛,奋力游向洞口。每一次划水,都耗尽他残存的气力。终于抵达洞口,他先将云璃小心翼翼地托举推进狭窄的通道,自己再咬着牙,忍受着玉骨与粗糙岩壁摩擦带来的钻心剧痛,艰难地挤了进去。
通道不长,内部却豁然开朗。一个不算太大,但足够干燥、相对温暖的山洞呈现在眼前。洞顶有数道细小的裂缝,隐约透下几缕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空气虽然依旧带着地底的阴凉,却比外面寒潭好了太多,那股刺骨的湿寒和污秽气息也淡了许多。地面是干燥的岩石,角落甚至堆积着一些不知名的干燥苔藓。
暂时安全了!
紧绷到极致的心神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凌绝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抱着云璃重重地摔倒在干燥的岩石地面上。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灼烧肺腑的痛楚。
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恢复行动力!更要保住怀中这仙界女子的性命!她若身死,不仅自己潜入皇都、破坏阵眼的计划将彻底失败,更无法向天衍宗交代,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驱使着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坐起,小心翼翼地将云璃平放在干燥的苔藓堆上。她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眉心银莲印记黯淡得几乎消失,清丽绝伦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凌绝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伸出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抓住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散发着恶臭的粗布皮袄和伪装用的破烂内衬,猛地一撕!
嗤啦——!
污秽的伪装衣物被粗暴地扯下,随手丢弃在一旁。露出了他遍布伤痕、却肌理匀称、线条流畅的上半身。然而此刻,这副身躯只能用惨烈来形容。莹白如玉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淡金色的血液不断从裂痕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岩石。更可怕的是骨骼,透过裂开的皮肉,清晰可见下面莹白的骨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细小的骨茬刺出,触目惊心。
伪装褪去,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不再是那个佝偻枯槁、麻木绝望的老矿奴,而是一张年轻、清俊、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毫无血色,沾满血污和尘垢,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燃烧着如同寒星般冰冷、不屈的光芒。
他迅速检查自身。外伤严重,内腑受创更重,经脉如同被野火燎过般灼痛不堪,混沌劫婴萎靡不振,寂灭道痕的运转也迟滞无比。但万幸,《碎玉劫体》的根基未毁,强大的自愈能力仍在缓慢运转,玉光在伤口处艰难地流转,试图弥合裂痕。
然而,当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云璃时,心却沉了下去。她的情况比自己更糟!强行引动仙元、业火反噬、污秽血煞侵蚀、再加上寒潭冰水的冲击…多重伤害叠加,已让她的玉清仙体濒临崩溃边缘!眉心那点银莲印记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再不想办法,恐怕神仙难救!
常规的疗伤丹药根本无用。她体内残存的玉清仙元纯净无比,排斥一切凡俗药力,更与凌绝的混沌劫力格格不入,甚至相互冲突。
怎么办?
凌绝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云璃苍白的面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再次浮现出名为“焦灼”的涟漪。天衍宗的援兵不知何时能至,阴骨随时可能追来…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入他的识海!
引混沌劫力,渡入她体内!以自身为桥梁,强行引导她体内残存的玉清仙元,激发净世仙莲道体的自愈本能!
这无异于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点燃明火!混沌劫力蕴含的毁灭吞噬属性,与玉清仙元的纯净净化之力,如同水与火,天生相克!稍有不慎,两股力量在她脆弱的经脉内激烈冲突,瞬间就能将她残存的生机彻底焚灭!连他自己也可能被反噬重创!
风险巨大!九死一生!
但…这是唯一可能救她的方法!也是唯一能让她尽快恢复、成为助力的可能!
凌绝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火的寒刃。所有的犹豫、权衡都被摒弃。他缓缓伸出右手。这只手骨节分明,沾满血污,指尖却异常稳定。他小心翼翼地拂开云璃脸颊上几缕被血水粘住的凌乱青丝,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和那点黯淡的银莲印记。
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混沌星芒与温润生机的光芒悄然亮起。这缕光芒被他强行压制了毁灭属性,只保留了最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这是混沌劫力被红莲业火反复淬炼后,奇迹般留存的一丝造化生机。
他的动作轻柔而慎重,仿佛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琉璃。指尖带着那点混沌星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向云璃眉心那点黯淡的银莲印记!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她冰凉肌肤的刹那——
昏迷中的云璃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是源自净世仙莲道体对“噬灵邪魔”力量的本能排斥!她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眉心那点银莲印记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抵抗清辉!一股纯净却带着决绝排斥意志的玉清仙元余烬,如同护主的灵蛇,本能地从她体内涌出,狠狠撞向凌绝的指尖!
嗤——!
如同滚油泼雪!
凌绝指尖的混沌星芒与那缕玉清仙元瞬间碰撞!爆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湮灭声!一股剧烈的反震之力顺着指尖狠狠冲入凌绝体内!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如同被再次撕裂,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云璃的身体也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微弱呻吟,眉心银莲印记剧烈闪烁,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
失败了?排斥如此剧烈!
凌绝眼中厉色一闪!不能放弃!他猛地一咬牙,不顾指尖传来的剧痛和反噬,强行催动磐玉心诀!将那股狂暴的反震之力死死镇压在体内!指尖那点混沌星芒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凝练、更加稳定地向前!
啵!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他的指尖,终于突破了那层微弱的抵抗清辉,稳稳地点在了云璃眉心那点银莲印记的正中心!
轰——!!!
仿佛在两人之间点燃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如同九天惊雷,同时狠狠劈中了凌绝和云璃的识海!
凌绝的识海中,混沌劫婴猛地睁开双眼!左眼星火狂燃,右眼劫灰飞旋!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清冷月华意境的奇异力量,顺着指尖的连接,如同决堤的清冷天河,轰然涌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这股力量至纯至净,带着净化万物、涤荡尘埃的意志,与他体内狂暴毁灭的混沌劫力甫一接触,便如同冰与火的世纪碰撞!瞬间掀起了更加恐怖的毁灭风暴!
“呃啊——!”凌绝身体剧烈颤抖,如同被亿万根冰锥同时刺穿!莹白的皮肤下,玉光疯狂闪烁,试图修复,却又被新生的力量冲突撕开更大的裂口!淡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裂痕中涌出!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之中,一边是焚尽八荒的烈焰,一边是冻结灵魂的寒冰,身体和灵魂都在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疯狂撕扯、湮灭!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悄然滋生。那涌入的玉清仙元虽然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其纯净的本质,竟隐隐与他混沌劫力中那丝被业火淬炼出的造化生机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仿佛冰封的溪流下,有沉睡的暖意在悄然萌动。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云璃反应更为激烈!
当凌绝指尖那缕蕴含着混沌生机的劫力,突破眉心印记的防御,强行涌入她枯竭经脉的刹那——
“嗯…”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弓起,剧烈地痉挛起来!清冷绝伦的脸庞瞬间因痛苦而扭曲!那缕霸道、灼热、带着毁灭与吞噬气息的混沌力量,如同闯入净土的不速之客,蛮横地在她纯净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娇嫩的花蕊,带来撕裂神魂般的剧痛!
她体内残存的、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玉清仙元,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守护灵兽,疯狂地涌向入侵者!纯净的净化之力与混沌的吞噬之力在她狭窄的经脉中猛烈对撞、湮灭!每一次冲突,都让她濒临崩溃的仙体雪上加霜,眉心银莲印记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炸开!
痛!无法形容的痛!焚魂蚀骨!冰寒刺骨!
然而,在这毁灭性的剧痛狂潮之下,一种更深沉、更本源的变化,正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悄然发生。
那缕入侵的混沌劫力,虽然霸道蛮横,充满了毁灭气息,但其核心深处,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命造化之意!那是混沌生灭、劫烬涅盘之中孕育出的、最不可思议的一线生机!
这股造化生机,与她净世仙莲道体最核心的本源——那点象征着净化与新生、从混沌污秽中绽放清净的莲心真意,竟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如同沉寂亿万年的冰冷冻土下,一颗深埋的种子,骤然感应到了穿透厚厚冰层、来自遥远太阳的…一丝微弱的温暖!
她的痉挛缓缓停止。弓起的身体如同失去所有力气般,软软地瘫回干燥的苔藓堆上。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眉心那点疯狂闪烁、几近熄灭的银莲印记,在剧烈的明灭之后,光芒竟奇异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飘摇欲灭,反而透出一种坚韧?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一只冰冷僵硬、垂落在身侧的手,竟在无意识中,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猛地抬起,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抓住了凌绝点在她眉心的那只手腕!
入手冰凉,却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触感。
凌绝浑身剧震!
指尖传来的剧烈冲突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云璃无意识的抓握,那连接变得更加紧密、直接!更多的玉清仙元余烬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更加汹涌地涌入他体内!同时,他指尖渡入的混沌生机与劫力,也毫无阻碍地冲入云璃的经脉!
两人身体同时剧烈一震!
更加狂暴的力量冲突在他们体内、在他们连接的桥梁上疯狂爆发!剧痛如潮水般席卷两人的灵魂!
但就在这毁灭性的冲突核心,在那被强行贯通、如同战场般的经脉连接处,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全新的力量,竟奇迹般地诞生了!
它并非纯粹的混沌劫力,也非纯净的玉清仙元。它像是混沌星火中剥离出的温煦生机与净世月华中最本源的造化之意,在毁灭与净化的极致碰撞中,被强行熔炼、糅合、涅盘而生的一缕奇异生机!这缕生机,带着混沌的包容,带着净化的纯粹,带着劫烬涅盘的顽强,悄然流淌过两人濒临崩溃的经脉,所过之处,虽然依旧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在那毁灭的废墟之中,强行催生出一丝微弱的新生之力!
凌绝体表疯狂闪烁的玉光,弥合裂痕的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丝丝!虽然微不足道,却是从无到有的质变!
云璃眉心那点银莲印记,清辉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着微光,如同在狂风中挺立的小小烛火。
山洞内陷入了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篝火燃烧木柴发出的噼啪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云璃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意识,如同沉入万载寒冰的游鱼,艰难地挣扎着,试图冲破那厚重冰冷的黑暗。
好痛!全身的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酷刑。冰冷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然而,在这无边的痛苦与冰冷之中,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如同温煦的阳光穿透层层阴霾,执着地包裹着她,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这暖意霸道而陌生,带着一种她本能排斥的毁灭与吞噬气息,却又在最核心处,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勃勃生机。这生机与她体内净世仙莲的本源之力,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如同冰与火在毁灭的边缘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共同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死寂。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团跳动的、温暖的橘红色光芒——是篝火。
火光驱散了山洞的阴冷与黑暗,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然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篝火旁的那个身影牢牢吸引。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背对着她,坐在篝火旁,上身赤裸着,肌理匀称的背部线条在火光下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轮廓。然而,那本该完美的背脊之上,此刻却布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破碎的蛛网,深可见骨,莹白的骨骼上密布着细密的裂纹,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淡金色血液。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他布满血污和尘土的侧脸上,勾勒出清俊而冷硬的线条——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有些僵硬,每一次触碰伤口,他紧抿的唇线都会绷得更紧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沾满污垢的脸颊滑落,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露处底下异常白皙的皮肤。
山洞内很安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沉重呼吸声。
他是谁?
云璃混沌的意识中一片茫然。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混乱不堪。只记得污秽翻腾的血海,恐怖的血爪,绝望的坠落,刺骨的冰寒…然后…然后就是这缕霸道而温暖、让她排斥又依赖的奇异力量…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乎处理完了手臂的伤口,随手拿起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片(似乎是撕下的衣角),蘸了些水(可能是从寒潭带进来的皮囊?),开始擦拭脸上的血污和污泥。
随着污垢被一点点拭去,一张年轻、清俊、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跳动的篝火光晕之中。
剑眉斜飞,带着冷冽的锋芒。鼻梁高挺,如同刀削斧凿。薄唇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和难以言喻的疲惫。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寒潭,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平日的冰冷死寂,却依旧幽深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映照在他幽深的眼底,仿佛在那片亘古的冰寒死寂之中,悄然点亮了两簇跳动的火焰?
这张脸,陌生,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不对,云璃的意识在剧痛中挣扎。这气息,这霸道而温暖的力量,这潜藏在清俊外表下、如同沉睡凶兽般的毁灭气息…
昏迷前最后的片段如同闪电劈入脑海!
污秽血狱!那枯槁佝偻、却爆发出恐怖时空之力的“老矿奴”!那双冰冷死寂、最终燃烧起焚天业火的眼眸!
是他!
那个身负禁忌噬灵邪根、被仙界律令列为必诛的魔头!凌绝!
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云璃的身体猛地一僵!抓住凌绝手腕的那只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骤然松开!她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体远离,却牵动了全身恐怖的伤势!
“呃!”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软倒,清冷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因剧痛而泛起的水光,却依旧死死地、充满了震惊、警惕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死死地盯住篝火旁那张年轻而冷峻的脸!
她的动作和痛哼瞬间惊动了凌绝。
他擦拭脸庞的动作猛地顿住,缓缓地转过头。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清晰地照亮了山洞的这一角,也照亮了两人之间短暂而致命的距离。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绝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沾着水渍,残留着几道未擦净血痕的清俊面庞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冷硬。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转过来的瞬间,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那里面,映着跳动的橘红色篝火,也清晰地映出了云璃苍白、惊惶、盈着痛楚水光的面容。
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