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峰主殿,劫火重燃。
巨大的熔炉早已冷却,但殿内弥漫的并非往昔金铁灼热之气,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又即将喷薄爆发的惨烈战意。沉重的玄铁长桌旁,人影肃立。
铁战首座端坐主位,魁梧的身躯如同神山铸就,古铜色的肌肤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破碎重生的玉骨深处,混沌星痕若隐若现。他刚刚一拳砸下,坚硬的玄铁桌面应声凹陷,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熔岩般的眼眸扫过殿内众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
“血债,必须血偿!天都府、万毒血窟…欠我百炼峰的血,欠我天衍宗的血,他日,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金石之音,点燃了每个人眼中压抑的火焰。石浩仅存的右手紧握断刀,指节发白。赵莽、王通、李岩等幸存弟子,虽带伤在身,但眼神凶狠如狼。苏柔已被妥善安置,气息平稳,正在沉睡恢复。
玄微子掌教立于铁战身侧,玄色道袍上的星辰仿佛感应到杀机,微微流转。他神色平静,但那双蕴含宇宙奥秘的眼眸深处,是冰冷的决断。焚天老祖周身赤红战甲收敛了光芒,却散发出熔炉般的灼热。莫离大长老靠在殿柱旁,依旧提着酒葫芦,只是那双醉眼开阖间,偶尔泄露的精光锐利如刀。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在铁战下首那个身影上。
凌绝。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劲装,脸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气息也远未恢复到巅峰。但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背脊挺直如孤峰之松。之前被皇无极意志冲击的萎靡,被强行催动寂灭道痕的反噬,似乎都未能压垮他的脊梁。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倒映不出丝毫波澜,唯有一股沉淀到极致的冰冷杀意,以及在那冰冷之下,熊熊燃烧的燎原之火。
“皇无极跨界投影受挫,短时间无力再临。但其爪牙必不甘休。”玄微子掌教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玉石交击,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据衍天镜推演及潜伏暗线回报,天都府已启动九幽噬魂阵,欲以皇都地脉为基,万灵怨魂为引,炼制噬魂血丹,助皇无极冲击更高境界,并以此阵为基,彻底绞杀我宗!”
他抬起手,指尖星辉流淌,在虚空中迅速勾勒出一幅宏大而复杂的立体图影。图影中心是那座巍峨森严的皇城,而在地下深处,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暗红色符文组成的邪恶阵法脉络清晰显现,如同扎根于大地深处的毒瘤!阵法核心,位于皇城正下方一处被标注为“万灵血狱”的幽暗空间。
“此阵阴毒,以万灵精血怨魂为薪柴,一旦彻底运转,皇都化为死域,其力可伤化神!更可引动地脉煞气,污秽我宗灵山!”玄微子指尖一点,图影中那“万灵血狱”的核心阵眼位置被星辉重点标亮,“三月后的十五子时,地脉阴煞交汇,将是此阵汲取力量、即将彻底成型运转的关键节点,亦是其…最脆弱之时!破此阵眼,则大阵崩!”
图影消散,殿内一片死寂。九幽噬魂阵!万灵血狱!以整座皇都为祭坛!天都府的疯狂与狠毒,远超想象!破阵眼?那是在化神期大能坐镇、龙潭虎穴般的皇城核心!
“三月后?还有时间,到时我去。”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
凌绝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玄微子掌教面前虚空那刚刚消散的皇都地图方位。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点混沌星芒悄然亮起,跳跃着金红业火与幽暗寂灭的气息。
嗤!
他对着那虚空中的方位,轻轻一点。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皇都地图被他指尖的混沌星焰点燃,瞬间化为一片跳跃的、由劫灰构成的虚影,随即湮灭无踪。
“阵眼,交给我。”凌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凌绝!”焚天老祖眉头紧锁,灼热的目光带着担忧,“你为金丹!那皇都龙潭虎穴,不仅有皇无极留下的后手,更有其麾下元婴和金丹青爪牙无数!更有化神期老怪神念笼罩!你如何去?如何破阵?”
“是啊,师弟!太危险了!”石浩急道,仅存的右手下意识想去拉凌绝的胳膊。
铁战熔岩般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只有一种无声的信任在燃烧。
凌绝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混沌星芒隐没。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百炼大殿厚重的墙壁,望向北方那片被夜幕笼罩的、象征着至高权力与无尽罪恶的巍峨皇城。他体内的混沌玉髓金丹缓缓旋转,虽然黯淡,却无比沉稳。魂海中,红莲业火静静燃烧,寂灭道痕散发着幽邃冰冷的光芒。《劫灰无间步》的道韵在周身流转。
“我要突破元婴!”凌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如同深渊中刮起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待我突破元婴,看他引以为傲的龙潭虎穴,他处心积虑的噬魂大阵…”
他微微一顿,眼中那点寂灭道痕骤然旋转,仿佛连通了万古的虚无。
“如何…化为劫灰!”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足以焚尽诸天的疯狂与决绝!
玄微子掌教深深地看着凌绝,良久,缓缓颔首:“善。我等集众之力,助你突破,届时阵眼交予你。吾等,为你牵制皇都明面之力,斩其爪牙!”
“哈哈!好!这才是我百炼峰的好儿郎!”铁战猛地站起,声震大殿,“石浩!赵莽!王通!李岩!尔等速速闭关,强加修炼!焚天师兄,老酒鬼,咱们该为凌天突破做准备了!”
“正合我意!”焚天老祖眼中放光。
“唔,皇都的酒,等着我。”莫离大长老灌了口酒,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冷冽。
计划已定,杀机已燃。
凌绝不再多言,对着掌教、师尊、长老们深深一揖。随即转身,一步踏出。
脚下空间无声湮灭,化作细微的劫灰缝隙。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如同飘散在风中的灰烬,瞬间融入大殿外呼啸的凛冽北风之中,消失不见。
噬仙之劫,于此刻,真正点燃。一点寂灭的劫灰星火,飘向那看似固若金汤的万丈深渊,誓要…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