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涧,名副其实。两片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崖壁夹着一条湍急幽深的河流,河水翻滚着墨绿色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腥气。涧底常年不见阳光,湿滑的岩石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毒蕈。一处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巨大石窟,如同潜伏在崖壁上的毒蛇之口,便是“毒牙哨站”的所在。
洞口被粗大的、缠绕着带刺铁荆棘的原木栅栏封住,栅栏缝隙里隐约可见里面跳动的篝火和晃动的人影。洞口上方和两侧崖壁上,几处不起眼的阴影里,蛰伏着如同石雕般的暗哨,气息阴冷,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涧底湍急的水流边,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巨石后方,也藏着警惕的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那是哨站外围布设的、能致幻麻痹的“迷魂瘴”。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湍急的水声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突然!
涧底靠近西侧崖壁的一块巨大黑石旁,空间无声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水面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一个负责水下警戒的万毒窟弟子正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打盹,手中紧握着一柄喂毒的分水刺。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脆响。
那弟子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喉咙处多了一个指头粗细、边缘焦黑的孔洞!没有鲜血喷溅,伤口周围的血肉在瞬间的高温下碳化凝固。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只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随即被湍急的墨绿水流吞没,消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刻!
东侧崖壁上一处凸出的岩石后方,一个潜伏在阴影里的暗哨,正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涧道。他脚下紧贴岩石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向上“蔓延”了一瞬!
那暗哨只觉后颈一凉,仿佛被无形的寒冰针刺入!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世界便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噬,意识彻底沉沦。身体依旧保持着潜伏的姿势,却已生机断绝,如同一尊真正的石雕。一道细微的混沌星痕在他后颈一闪而逝。
无声的死亡,在黑暗的掩护下,于哨站外围的各个角落同步上演。
涧底某处堆积的湿滑枯木堆后,一个弟子被拖入更深的阴影,再无声息。
连接哨站洞口与涧底的一条隐蔽藤梯下方,守卫者仰面倒下,眉心一点焦黑。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极其细微的空间湮灭波动和一声几乎被水声完全掩盖的“嗤”响。每一次死亡,都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如同被无形的死神悄然收割。
哨站洞口,栅栏内燃着几堆篝火,跳动的火焰将洞口区域照得影影绰绰。几个万毒窟弟子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着,篝火上架着不知名的兽肉,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个穿着镶有银色蜈蚣纹饰黑袍、气息明显强出一截的金丹中期修士,抱着双臂靠在洞壁上假寐。
“妈的,这鬼地方,湿气重的骨头缝都疼!”一个弟子抱怨着,撕扯着烤焦的肉块。
“少废话!盯紧点!这几天风声紧,听说‘劫灰’那煞星在附近活动。”另一个弟子警惕地看了看洞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嗤,什么‘劫灰’,装神弄鬼!敢来我们毒牙哨站?让他尝尝万毒噬心的滋味!”抱着双臂假寐的银蜈蚣副手不屑地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就在这时!
洞口上方崖壁,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阴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嗯?”那假寐的银蜈蚣副手猛地睁开眼!身为金丹修士,他对能量的波动极其敏感!刚才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锋锐空间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寂灭万物的死意!
“敌袭!!”他厉声嘶吼,声震洞窟!同时,全身墨绿色的毒煞真元轰然爆发,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爬满狰狞蜈蚣虚影的毒盾!
洞口的弟子们被这声暴喝惊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抓身边的武器。
然而,晚了!
就在银蜈蚣副手毒盾成型的刹那,他身侧不到三尺之距,那被篝火光芒投射在粗糙洞壁上的、属于他自己的扭曲影子——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由二维的平面,骤然化为三维的立体!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那影子漆黑如墨,边缘跳跃着细微的金红火星,带着令人窒息的寂灭气息!一只完全由阴影构成、燃烧着混沌星焰的拳头,从那站起的影子中无声无息地递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印在了银蜈蚣副手仓促凝聚的毒盾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
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牛油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那面爬满蜈蚣虚影、足以抵挡金丹后期全力一击的凝练毒盾,在燃烧着混沌星焰的影拳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瞬间被洞穿!拳锋去势不减,带着湮灭一切的劫烬拳意,狠狠印在了银蜈蚣副手惊骇欲绝、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胸膛之上!
噗!
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前后通透的恐怖空洞,出现在他胸口!没有鲜血喷溅,伤口周围的内脏、骨骼、肌肉在瞬间被混沌星焰的高温和劫烬拳的寂灭之力彻底焚毁、湮灭!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眼中的惊骇便凝固了,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软软瘫倒在地,生机瞬间断绝。
直到他倒下,洞口那些惊呆的弟子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发出凄厉恐惧的尖叫!
“鬼啊——!”
“副座!!”
“是…是劫灰!他来了!他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炸开!洞口顿时乱作一团!
而那道一击毙杀金丹中期的影子,在篝火摇曳的光芒中,如同出现时一般诡异地扭曲、淡化,最终彻底融入洞壁的阴影之中,消失无踪。只有地上那具胸口被洞穿、死不瞑目的尸体,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恐怖杀戮。
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毒牙哨站内部猛地炸开!
“敌袭!是劫灰!劫灰来了!”凄厉变调的嘶吼声在曲折幽深的洞窟甬道里疯狂回荡,撞在湿冷的石壁上,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守住通道!放毒烟!快放毒烟!”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尖叫着。
嗤嗤嗤!
数道墨绿色、惨白色、暗紫色的浓烈毒烟,从洞壁隐蔽的孔洞和几个万毒窟弟子手中的葫芦里喷涌而出!浓烟翻滚,带着刺鼻的腥甜和强烈的麻痹、致幻、腐蚀效果,瞬间填满了狭窄的甬道,视线彻底被遮蔽!
“哼,雕虫小技。”混乱的毒烟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贴着耳朵响起,带着一丝不屑。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石子投入深潭的闷响,在浓烟中几乎被淹没。三个正拼命释放毒烟的弟子身体同时一僵,喉咙处几乎不分先后地出现一个焦黑的孔洞!他们眼中的惊恐凝固,手中的毒烟葫芦无力滑落,身体软软栽倒,瞬间被翻滚的毒烟吞没。
“他在烟里!他能在毒烟里行走!”有人崩溃地尖叫。
甬道深处,靠近储藏区域的拐角,一个穿着镶金边蜈蚣纹黑袍、气息更为强大的金丹中期修士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惊惧和狂怒。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淬着蓝汪汪剧毒的蛇形短剑,对着身边几个同样惊惶的弟子吼道:“废物!结‘五毒蚀心阵’!困住他!”
几个弟子强压恐惧,手忙脚乱地掐诀,墨绿色的毒煞真元涌出,试图在狭窄空间内交织成一张覆盖性的毒网。
然而,就在他们的毒煞真元刚刚亮起、阵法尚未成型的瞬间!
他们脚下紧贴地面的、被篝火余烬和毒烟映照得光怪陆离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向上“涌”起!数道边缘燃烧着混沌星焰的影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地自下而上,抹过他们的脚踝、膝盖!
咔嚓!嗤啦!
令人牙酸的骨裂筋断声和血肉被高温瞬间切割碳化的声音同时响起!
“啊——!我的腿!!”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那几个结阵的弟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倒下,断腿处一片焦黑,竟无鲜血流出!剧痛和恐惧让他们满地翻滚哀嚎,瞬间瓦解了阵型!
那金丹副手看得头皮发麻,肝胆俱裂!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无声的屠杀!对方如同掌控阴影的鬼魅,无处不在!他狂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属下,将全身毒煞真元疯狂注入手中蛇形短剑,蓝汪汪的剑光暴涨,化作一条狰狞的毒蛟虚影,朝着前方翻滚的毒烟和混乱的阴影狠狠刺去!这是他的搏命一击!
毒蛟虚影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毒烟,狠狠撞在甬道尽头的石壁上!
轰隆!
碎石飞溅!坚硬的岩壁被轰出一个大坑!
但,那里空空如也!
副手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附骨之蛆,骤然从他自己的影子中升起!
他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刺向身后地面自己的影子!
剑光刺入岩石,火星四溅!
而一只燃烧着混沌星焰的、如同从幽冥探出的手掌,却无声无息地印在了他毫无防备的后心!
“呃…噗!”
副手身体猛地向前一弓,眼珠暴突!一股焚尽一切、寂灭万物的恐怖力量瞬间透体而入,疯狂地撕扯、湮灭着他体内的生机和毒煞真元!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前胸的衣袍无声碎裂,一个清晰的、燃烧着星焰的焦黑掌印透衣而出!
砰!
他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眼中残留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两位副手先后被杀,混乱在蔓延,死亡如影随形。甬道内、岔路口、甚至相对开阔的休息区,不断有弟子在惊骇中被无声出现的影拳、影刃瞬间格杀!他们惊恐地挥舞着武器,朝着空无一物的阴影攻击,毒烟、毒雾、毒虫漫无目的地泼洒,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每一次攻击都落在空处,每一次同伴的倒下都加剧着绝望。
“出来!滚出来啊!魔鬼!”
“别杀我!我投降!投降!”
“头儿!头儿救命啊!”
恐惧的哀嚎和崩溃的哭喊在洞窟中交织,如同地狱的奏鸣曲。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头儿——坐镇最深处密室的金丹后期头目,此刻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色惨白地缩在厚重的石门后,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惨叫和混乱,握着法器的手抖得如同筛糠。他引以为傲的毒功,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在对方那神出鬼没、无视剧毒的空间身法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劫灰…真的是劫灰…焚世的劫灰…”他牙齿咯咯打颤,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哪里还有半分金丹后期修士的威严?
阴影在混乱的毒烟和跳跃的火光中流动、扭曲、聚合。凌绝的身影如同掌控死亡的幽灵,每一次在阴影中凝实,都伴随着一道混沌星芒的闪烁和一个生命的终结。《劫灰无间步》被他运用到极致,身影在实与虚、光与影之间自由切换,每一次位移都精准地出现在敌人防御最薄弱、心神最松懈的致命位置。劫烬拳意引而不发,每一次出手,都只用最凝练的混沌星芒点杀,高效、致命、不留痕迹。
他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冰冷的、高效的收割。用敌人的绝望和恐惧,祭奠百炼峰逝去的英灵,为同门点燃生的希望。
恐惧,成为了毒牙哨站最后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