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祭坛巍峨耸立,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于此。由无数神魔骸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森然而神秘的光芒。这些骸骨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庞大如小山,有的纤细如人类,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即便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这些骨骼依然坚硬如神铁,隐约可见昔日主人的惊天伟力。
祭坛之下,凌绝盘膝而坐,如同一尊浴血的雕像。他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即使天崩地裂也不能使他弯腰。劫烬刀横放膝前,暗红的刀身此刻黯淡无光,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唯有刀柄处隐约流转的血色纹路,暗示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凌绝周身伤口狰狞可怖,深可见骨。暗金神纹在皮肤表面若隐若现,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然而,那股不屈的意志,却如同扎根于祭坛的磐石,岿然不动。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在身下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洼,但即便如此,他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他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与祭坛顶端那点微光的奇异共鸣之中。
那光,名唤“万劫源光”。它并非实体,而是这座由无数神魔之骨构筑的祭坛,在漫长岁月中,融合了陨落神魔残留的法则碎片、不屈战意以及一丝对“生”的眷恋,最终孕育出的一点本源灵光。它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却拥有温养万物、启迪道则、抚平创伤的浩瀚生机与无上智慧。
此刻,万劫源光洒下柔和而纯净的光辉,如同温暖的月华,笼罩着凌绝。光芒触及他崩裂的伤口,那深入骨髓的疼痛竟如冰雪消融般迅速缓解,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愈合!侵入体内的异种能量——宇文拓的星辰之力、空间乱流的侵蚀——被这温暖的光芒缓缓净化、驱散,如同朝阳驱散晨雾。
更神异的是,凌绝识海中,那因重伤和空间乱流冲击而濒临崩溃的神魂,在这源光的照耀下,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裂痕被抚平,萎靡的神魂变得凝实、饱满,甚至比受伤前更加晶莹剔透!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通透感充斥着他的灵台,往日修炼中遇到的诸多困惑,此刻竟迎刃而解。
然而,最大的机缘并非疗伤。
当凌绝的寂灭道痕接触到这万劫源光时,如同久旱逢甘霖!他那原本霸道、冰冷、带着终结万物意志的寂灭道则,在源光那包容万象、蕴含生机的道韵启迪下,竟开始发生一种玄之又玄的蜕变!并非变得温和,而是在那纯粹的“终结”之中,隐隐触摸到了一丝“终结之后,万物归墟,亦是新纪元孕育之始”的更深层意境!如同毁灭的劫火之中,蕴藏着重生的涅盘之力!
这一领悟让凌绝浑身剧震,体内力量几乎失控暴走。万劫源光似乎感知到他的危险,光芒骤然增强,柔和而坚定地引导着他体内狂暴的力量。凌绝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这是一场生死考验,稍有不慎便可能道基尽毁,甚至身死道消!
“寂灭非终,而是伊始...”凌绝在心中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他的意识在源光的引导下,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见证了一个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看到了星辰陨落时的壮丽与新生时的绚烂。
与此同时,他丹田深处的噬灵根,仿佛嗅到了世间最诱人的美味,幽光大放!祭坛本身,由无数神魔之骨构筑,即便精华内敛,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逸着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神魔本源残力!这些残力蕴含着最原始、最狂暴的法则碎片和生命精粹。此刻,在万劫源光的调和下,这些狂暴的残力变得相对温和,被噬灵根贪婪地牵引、吞噬、炼化!
精纯浩瀚的神魔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入凌绝的四肢百骸,与他自身的混沌星力、万劫神力交融。原本因重伤而枯竭的力量迅速恢复,并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暴涨、质变!《万劫不灭体》的功法在神魔本源的滋养和万劫源光的启迪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突破着原有的桎梏!
凌绝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新旧力量激烈碰撞,又在新领悟的道境中逐渐融合。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在万劫源光的抚慰下,又总能化险为夷。
在祭坛的另一侧,墨渊盘膝坐在那柄断折的星辰巨剑之下。巨剑虽已残破,但残留的煌煌剑意却如同实质的瀑布冲刷着他的神魂。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角不断有汗水渗出,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裂穹剑悬浮于身前,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越的鸣响,与那断剑残留的剑意产生奇妙的共鸣。墨渊的识海中,无数剑招幻灭生息,自己的玄天正法剑道与这上古剑修留下的不朽剑意相互印证、碰撞、融合。
“剑者,宁折不弯,然过刚易折..”墨渊喃喃自语,在参悟中断剑剑意中的刚猛无俦时,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一丝缺陷。他的剑道修为在这一刻飞速提升,气息越发凝练锋锐,仿佛一柄正在被重新锤炼的神剑,去芜存菁,越发璀璨。
偶尔,墨渊会睁开双眼,担忧地看向凌绝的方向。当他感受到凌绝气息逐渐平稳并不断增强时,才会稍稍安心,继续自己的修炼。
鬼厉则将自己整个塞进了那半颗流淌着熔岩血液的狰狞魔颅之中。魔颅内自成空间,弥漫着精纯无比的深渊魔煞。他盘坐在魔煞的核心,万鬼幡猎猎作响,无数厉鬼虚影在幡面上若隐若现,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魔气。
“咕咚...咕咚...”魔颅中的熔岩血液仿佛还在流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鬼厉枯瘦的身躯如同无底洞,疯狂吞噬炼化魔煞,周身鬼气翻滚,气息变得越发阴森诡谲。
万鬼幡上的厉鬼虚影越发凝实,甚至有些开始产生灵智,发出无声的嘶吼。鬼厉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与享受交织的诡异表情,显然炼化如此精纯的魔煞并非易事。有几次,他几乎被魔煞中残留的魔神意志反噬,全靠万鬼幡中无数厉鬼共同分担才险险渡过难关。
“还不够...还差一点...”鬼厉嘶哑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距离化神后期仅一步之遥,但这最后一步却如同天堑。魔煞不断冲刷着他的经脉,改造着他的身体,让他向着非人的方向更进一步。
蓝玲儿并未靠近祭坛。她在距离祭坛约百丈外,寻到了一处遗迹。那是一个早已干涸的巨大泉池,池底覆盖着晶莹如玉的砂砾,池壁由某种温润的乳白色神玉雕琢而成,上面还残留着模糊的、象征着生命与治愈的古老神纹。
虽然泉水早已枯竭不知多少万年,但泉眼深处,依旧顽强地散发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这是生命女神陨落后,其神力浸染形成的“生命神泉”残迹。
蓝玲儿盘坐在泉眼旁,运转《碧水星澜诀》。她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在生命神泉残存生机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肌肤莹白如玉,连疤痕都未留下。
更重要的是,这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与她体内的碧潭本源、星辰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她湛蓝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星海,眉心处,一点由星芒与水纹交织而成的湛蓝印记缓缓浮现,散发出越来越璀璨的光辉。
蓝玲儿的意识沉浸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位身披绿纱的女神,在天地初开之时,将生命之种洒向荒芜的大地;看到无数生灵在神泉旁饮水疗伤,沐浴重生;看到女神在神魔大战中陨落,最后一滴泪化作了这口神泉...
“生命不息,流转不止...”蓝玲儿若有所悟,体内的功法运转越发流畅自然。她的气息在泉眼旁精纯生机的推动下,节节攀升,冲击着化神后期的瓶颈!
然而突破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生命能量过于磅礴,几乎将她的经脉撑裂。蓝玲儿咬牙坚持,引导着能量在体内循环往复,每一次循环都让她的气息更加凝实一分。
时间,在这片凝固了时光的神魔战场遗址中悄然流逝。一月时光,弹指而过。
这一日。
轰隆隆隆——!!!
神骨祭坛之下,猛然爆发出一阵如同万千神雷在筋骨血肉间滚动炸裂的恐怖轰鸣!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凌绝的体内!
祭坛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神魔骸骨微微震颤,仿佛在向新生的力量致敬。凌绝周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暗金神纹彻底融入血肉,散发出永恒不朽的金辉!
他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血色星瞳之中,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核心处那一点象征着寂灭与新生的灰芒,炽亮得如同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光!一股远超化神后期、磅礴浩瀚如同星海潮汐、带着混沌原始气息与历经万劫淬炼后所特有的、万法难侵的坚韧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亿万载的混沌凶兽彻底苏醒,轰然从他盘坐的身躯上爆发开来!
化神巅峰!功成!
实质般的威压气浪席卷而出,将祭坛周围地面的神魔骸骨尘埃都吹拂开来!所有的伤势尽数痊愈,甚至肉身强度在神魔本源的淬炼下更上一层楼!劫烬刀在他膝前剧烈嗡鸣震颤,暗红的刀芒冲天而起,带着兴奋与渴望,刀意之凌厉,仿佛要将头顶那铅灰色的天穹都捅出一个窟窿!
与此同时,生命神泉泉眼旁。
嗡——!
一股清澈浩瀚、如同碧海潮汐般的气息轰然扩散!蓝玲儿周身,碧蓝色的星力与清澈的水元交织流转,形成一片迷离的星海旋涡虚影!她眉心那点湛蓝星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如同星辰点亮!原本化神中期的瓶颈如同薄冰般瞬间破碎!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磅礴、带着水之至柔与星辰浩瀚的气息升腾而起!
化神后期!突破!
她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的眼眸如同被洗涤过的星空,更加深邃,更加璀璨。左肩的伤痕早已消失无踪,肌肤胜雪,气息圆融饱满,状态前所未有的巅峰!
远处的断剑下,墨渊周身剑意冲霄,裂穹剑发出清越悠长的剑鸣,显然剑道修为大进,而他的境界,也顺利突破到化神境后期。魔颅中,鬼厉的万鬼幡黑气翻涌,气息也变得更加凝实阴森,距离化神后期仅一步之遥。
神魔遗址一月苦修,四人皆得大机缘!
凌绝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力量奔涌声。他感受着化神巅峰的磅礴伟力,目光扫过这片沉寂的战场,最终落在远处刚刚突破、气息尚未完全收敛的蓝玲儿身上。
蓝玲儿也正看向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中,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倔强,多了几分突破后的神采,但那份执拗依旧清晰可见。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在说:看,我又变强了。
凌绝眉头微皱,血色星瞳中闪过一丝熟悉的烦闷,但他的心中,又有着一丝异样的感激。若不是蓝玲儿,他或许早已死在宇文拓手中,更不可能有此机缘。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颇为不适,只得转身,不再看她,朝着遗址深处一个可能存在的出口方向走去。脚步沉稳,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
身后便传来了轻盈却坚定的脚步声。
蓝玲儿,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她甚至没有看凌绝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欣赏着周围神魔遗迹的奇观,仿佛只是同路而行。但那距离,始终保持在凌绝神念能清晰感知的范围之内。
凌绝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射向蓝玲儿:“你...”
蓝玲儿却仿佛没听见,抬手拢了拢被微风吹拂的发丝,目光投向远方一座倒塌的巨大神像,语气平淡无波:“这地方挺大,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往哪走就往哪走。”
凌绝额角青筋跳了跳,胸中那股烦躁感再次升腾。他握了握拳,劫烬刀在丹田内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杀意一闪而逝。但最终,他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葬龙古墟那致命的一刻,是她引开宇文拓的攻击,也是她带着重伤的自己遁入空间乱流,才误打误撞来到此地。虽是她惹祸在先,但这援手之因,是事实。
看着蓝玲儿那副“我就跟着,你能奈我何”的平静模样,凌绝心中那点杀意终究没能凝聚。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随你!”随即转身,步伐加快,不再理会。
蓝玲儿看着凌绝那带着怒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背影,湛蓝的眼眸深处,一丝狡黠的笑意飞快掠过。她不再看风景,步伐也悄然加快,依旧保持着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忠诚的、却让主人无比头疼的影子,牢牢地缀在凌绝身后。
凌绝大步向前,神念中清晰地感知着那缕如影随形的碧蓝气息。他烦不胜烦,恨不得立刻施展劫影遁甩掉她。但不知为何,心底最深处,那因重伤濒死和同伴失散而带来的冰冷孤寂感,似乎因为这缕甩不脱的“麻烦”气息,被冲淡了那么一丝丝。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的、微不可察的...习惯?
前方,神魔战场的遗迹越发密集,残破的神兵利器随处可见,有些甚至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暗示着其中可能还残留着些许威能。凌绝的血色星瞳微微闪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片土地虽然给予了他们机缘,但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突然,他感觉到一丝微弱但异常的能量波动从右前方传来。凌绝立刻停下脚步,劫烬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手中,进入战斗状态。
蓝玲儿也几乎同时感知到了异常,迅速靠近凌绝,低声道:“有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先前的嫌隙,默契地向着能量波动的来源小心探去。
在一片崩塌的神殿废墟后,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数十具神魔骸骨竟然在缓慢移动,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它们围成一圈,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散发着诡异的能量波动...
凌绝和蓝玲儿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这片神魔战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而他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