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莲峰底,千丈岩窟。
混沌共鸣场溃散的余威仍在洞窟内肆虐,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凌绝背靠冰冷的岩壁,断臂处的剧痛混合着强行压制寂灭道痕的反噬,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疯狂搅动。他咬紧牙关,仅存的左手死死抠进身下坚硬的星纹石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额角冷汗混合着血污蜿蜒而下。
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他艰难地抬眼,目光扫过洞窟内一片狼藉的景象。云璃倒在离他不远处,月白色的裙衫被能量风暴撕开几道口子,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灼伤,她眉心那点银月印记黯淡得几乎熄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萧破岳的情况更为糟糕,他蜷缩在另一侧的岩壁下,那条新生的左臂皮肤下暗红与金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冲突,如同两条暴怒的狂龙在皮囊下殊死搏斗,每一次光芒的剧烈爆发都让他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汗水和血水浸透了身下的地面。清风和白芷则萎顿在更远处,气息微弱,显然连动一下都极为困难。
洞窟深处,孙烈那饱含痛苦与狂暴的咆哮还在厚重的石门后隐隐回荡:“凌绝!星渊的腐臭味!”
凌绝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识海中混乱的记忆碎片。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渣,刺痛了灼伤的喉管。他仅存的左手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借力艰难地坐直。混沌星力在体内艰难流转,如同穿过布满荆棘的泥沼,带来更剧烈的痛楚,但一股决绝的意志支撑着他。
他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的绷带早已被之前的能量风暴震碎,裸露的伤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肌肉、血管、骨骼的断面清晰可见,边缘处微微蠕动着,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混沌星力气息,如同活物在呼吸。丝丝缕缕的灰败寂灭道痕缠绕其上,更添几分终结万物的冰冷。
“续臂…就在此刻!”凌绝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他不再犹豫,猛地催动丹田深处那团已变得有些暗淡的混沌星璇!
轰!
一股远比之前虚弱,却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混沌星力,如同沉寂火山苏醒后的第一股熔岩,轰然从他左肩断口处喷涌而出!暗红色的星力不再扩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意志般,在断口处疯狂凝聚、压缩、塑形!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细沙在急速摩擦汇聚的“沙沙”声。暗红色的混沌星力如同最精密的织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断口处编织、构筑!先是闪烁着暗红金属光泽、铭刻着细微混沌符文的臂骨雏形,接着是缠绕着星力脉络、坚韧无比的筋腱,再是覆盖其上、蕴含着强大生机的肌肉纤维……一条完全由混沌星力构成、介于能量与实质之间的臂膀,正在凌绝的断肩处疯狂生长、延伸!
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断臂之痛!那是硬生生撕裂血肉、重塑肢体的酷刑!凌绝的身体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颗大颗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但他眼中的血色星璇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对混沌星力的极致掌控,每一丝能量的流转,每一缕结构的塑形,都容不得半点差错!
就在这条混沌星力臂膀即将完全成型、与肩部断口完美衔接的刹那——
“凌绝!撑住!”一声带着急切与虚弱的清喝响起。是云璃!她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痕,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死死盯着凌绝断臂重塑的关键节点。她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残缺的法印,眉心那点黯淡的银月印记骤然亮起一丝微光!
一道纯净柔和、如同月下清泉般的净世月华,精准无比地洒落在凌绝断臂重塑的连接处!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混沌星力狂暴的塑形能量与净世月华的柔和净化之力瞬间接触,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反应!暗红与银白的光芒激烈冲突、湮灭!
“呃!”凌绝和云璃同时闷哼出声,身体巨震。凌绝断臂处重塑的速度瞬间迟滞,新生的臂骨甚至发出细微的龟裂声!云璃更是喷出一小口鲜血,强行维持的月华摇摇欲坠。
然而,这看似冲突的净化之力,却如同最高明的锻锤!它并非摧毁,而是在凌绝意志的强行统御和混沌星力的包容下,巧妙地淬炼、打磨着新生的混沌臂膀!将其中过于狂暴、容易失控的能量杂质强行剥离、净化!同时,月华之力温和地渗入新生的经络、血肉,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在其上铭刻下稳固、疏导能量流转的净世道纹!
痛苦瞬间提升十倍!凌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投入了熔炉与冰海的交界处反复淬炼!但他死死守住心神,混沌星力运转到极致,如同驯服烈马的缰绳,强行引导着这股淬炼之力!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某种坚韧物质最终定型的清鸣响起!
那条完全由混沌星力重塑的手臂,终于彻底凝实!古铜色的皮肤覆盖其上,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与凌绝本体的肤色完美融合,看不出丝毫拼接痕迹。唯有皮肤之下,极其细微的暗红色脉络如同活物般若隐若现地搏动着,散发出精纯而内敛的混沌星力波动,以及一丝深藏不露、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五指修长有力,指关节微微活动间,竟带起周围空间细微的涟漪!
混沌断臂,重续!
就在凌绝右臂重续完成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蕴含着新生与混沌终结双重道韵的奇异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猛地扩散开来!这股波动穿透了洞窟厚重的岩层,无视了层层禁制!
劫莲峰,药王谷临时开辟的疗伤静室。
浓郁的药香几乎凝成实质,十几个巨大的药桶蒸腾着氤氲的雾气。林小满浸泡在其中一个碧绿色的药液中,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气息微弱。她体内被星煞侵蚀、抽取的木灵本源如同干涸的河床,在药力滋养下艰难地恢复着点滴生机。
突然!
她浸泡在药液中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急速转动!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言喻的悸动感,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春雷惊醒,轰然在她枯萎的灵根深处爆发!那悸动温暖而熟悉,带着包容一切的混沌气息,更有一丝令她枯萎灵根都为之颤栗的新生力量!
“混沌……是凌师弟!”她猛地睁开双眼,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嘶哑,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碧绿的药液在她周身无风自动,形成小小的旋涡。
与此同时,隔壁静室。
赵铁柱如同铁塔般的身躯浸泡在暗黄色的、散发着浓郁土腥味的药液中。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皮肤呈现出一种岩石般的灰败色泽,那是地脉本源严重受损、被星煞深度污染侵蚀的标志。他如同沉睡的巨岩,对外界毫无反应。
然而,当那股蕴含混沌新生道韵的波动扫过时,他灰败如岩石的皮肤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土黄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底深处永不熄灭的地火!他紧锁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石的“嗬”声。
另一处灵气更加浓郁、布满了星光聚灵阵的静室。
孙烈被安置在阵眼中心,数道温和的星光锁链缠绕着他,压制着他体内暴走混乱的星煞与炎龙血气。他双目紧闭,但肌肉依旧虬结贲张,皮肤下金红与幽蓝的光芒如同争斗的毒蛇,不时冲突闪烁,带来身体的剧烈抽搐。
当凌绝重续断臂的混沌波动穿透层层禁制扫过时,孙烈布满伤痕的、如同蒙尘古铜般的鼻子,在昏迷中再次剧烈地、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缠绕的星光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紧闭的口中,发出模糊不清却充满暴戾的嘶吼:“…深渊…钥匙…腐臭…凌绝…星渊的味道!”
劫莲峰底,混沌洞窟。
凌绝缓缓抬起新生的右臂,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从指尖一直传递到灵魂深处,远比断臂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契合!混沌星力在新生的臂膀中奔腾流转,毫无滞涩,那缕寂灭道痕如同沉睡的凶兽,蛰伏在臂骨深处,与混沌之力水乳交融。
他感受着劫莲峰各处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生机波动——林小满的惊喜,赵铁柱的坚韧,孙烈的狂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九天之上、又似来自九幽之底的恐怖意志,毫无征兆地穿透洞窟层层禁制,轰然降临!这股意志冰冷、宏大、带着审判万物的漠然,比之前在星陨宗总坛感受到的血眸凝视更加凝练、更加直接!
洞窟内残存的能量乱流瞬间被冻结!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
噗通!噗通!
刚刚挣扎着坐起的云璃、强忍剧痛的萧破岳、以及远处的清风和白芷,在这股意志降临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强行压趴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灵魂在恐怖的重压下瑟瑟发抖!
凌绝猛地抬头!新生的右臂瞬间握紧了劫烬刀柄!暗红刀芒应激暴涨!
只见洞窟中央那片被能量风暴肆虐得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方,空间无声无息地扭曲、撕裂!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粘稠如血的星光凝聚而成的眼眸,缓缓从虚空裂缝中浮现出来!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跨越空间的意志投影!竖立的瞳孔如同燃烧的暗金色深渊,冰冷无情地俯瞰着下方,目光的焦点,死死锁定在凌绝——以及他那只刚刚重续的、混沌星力流转的右臂之上!
这一次,没有嘲弄,没有轻蔑。
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实验品是否合格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