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海中新生的红莲火种静静燃烧,散发出温润却直抵本源的光辉,将最后一丝噬魂引的阴霾彻底驱散。凌绝感觉自己的神魂从未如此澄澈通透,仿佛一块被业火反复煅烧、去芜存菁后的无瑕美玉,神念之力也随之水涨船高,意念微动,便能清晰感知到白玉洞府内最细微的灵气流动。
然而,未等他仔细体悟这红莲业火初成的玄妙,太上长老那枯寂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腾起的一丝自得:
“业火初凝,不过堪堪入门。红莲之威,在于引动业障,焚魂灼魄。你之火种尚微,引动之业亦浅,遇道心坚定、业障轻微者,难伤其分毫。”
凌绝心头一凛,刚刚因凝成红莲业火而生出的些许振奋瞬间冷却。太上长老所言非虚,自己这点微末业火,对付同阶修士或可出其不意,但若遇上心志如铁、或身负强大护魂法宝的对手,恐怕收效甚微。
“《劫烬拳》第八式,永劫无间。”太上长老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种穿透时空的悠远感,“拳意凝成时空囚笼,劫火在循环时空中无限叠加,焚尽万物法则结构。此式之险,非在力,而在‘时与空’,在‘神’!”
时空囚笼?劫火无限叠加?
凌绝瞳孔微缩。涉及时空之力的神通,无不是玄奥莫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施术者自身便可能迷失在时空乱流之中,万劫不复。更遑论还要分割神识操控时空碎片,引导劫火无限叠加…这其中的凶险,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欲掌时空碎片,需神念化丝,分心万千,一念永恒。”太上长老的目光落回那盏古灯,“你之神魂虽经业火淬炼,澄澈坚韧远胜往昔,然其‘量’与‘韧’,尚不足以支撑时空之重。需再经磨砺。”
话音落落,太上长老枯瘦的手指第三次抬起,对着古灯灯芯那点已恢复纯净白色的火焰,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凌空虚划!
嗡——!
这一次,没有清脆的弹指声。随着他指尖的划动,古灯周围的空间无声地荡漾起层层涟漪。灯芯处的白色火焰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向外喷吐出无数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银白光丝!
这些光丝并非火焰,而是凝练到极致的空间法则碎片!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游鱼,在虚空中急速穿梭、交织,瞬间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覆盖了大半个白玉洞府的立体光网!光网之中,无数细小的空间节点明灭不定,彼此间的时间流速迥异——有些区域时间凝滞如琥珀,有些区域光阴飞逝如白驹,更有些区域的时间如同乱流般毫无规律地逆转、加速、扭曲!
整个光网笼罩的区域,空间被切割成了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碎片,时间更是支离破碎,混乱不堪!光线在其中折射出迷离梦幻却又充满致命陷阱的扭曲景象,仿佛将一方完整的时空强行打碎,又胡乱拼凑在一起!
“此乃‘碎时乱空网’。”太上长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入此网中,神念化丝,身随念动,于时空碎片间穿梭挪移,感悟其律动,寻找其节点,掌控其轨迹。同时,引动你体内业火,或归墟劫力,于不同时空碎片中点燃、叠加,体悟‘永劫’之意。”
他灰旧的袍袖对着凌绝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再次包裹住凌绝,将他投入了那张由无数时空碎片构成的、光怪陆离的银色巨网之中!
凌绝的身体进入光网的刹那,便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混乱撕扯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他同时拉向不同的时空维度!他闷哼一声,立刻收敛心神,将刚刚凝练的神念之力催动到极致!
嗡!
识海中,新生的红莲火种微微跳动,澄澈坚韧的神念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汹涌而出!凌绝竭力控制着这股庞大的神念,尝试着将其分化。
“分!”
意念所至,磅礴的神念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分裂成数十股较为粗壮的神念分支。然而,这数十股神念刚刚离体,试图探向周围那些明灭不定的时空节点时——
噗!噗!噗!
如同脆弱的丝线撞上了无形的利刃,超过一半的神念分支在触及混乱时空壁垒的瞬间,便被那错乱狂暴的时空之力轻易绞碎、湮灭!神魂联系被强行斩断的剧痛,如同钢针狠狠刺入凌绝的太阳穴!他眼前一黑,身形在混乱的时空撕扯中一个踉跄,险些被卷入一片时间流速快得惊人的碎片区域!
“稳住!”凌绝狠狠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立刻收缩神念,不再贪多,只凝聚出最为坚韧凝练的十股神念细丝。这十股神念如同灵活的触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时空乱流最为狂暴的区域,尝试着探入相对“平缓”的时空碎片。
神念探入的瞬间,凌绝的感知被强行割裂!
一股神念进入了一片时间凝滞的区域。那里的一切都如同被冻结的琥珀,连飘浮的尘埃都静止不动。凌绝的意识仿佛也被冻结,思维变得无比迟滞,连转动一个念头都无比艰难。
另一股神念则闯入了一片光阴飞逝的碎片。眼前景象如同快放的皮影戏,光影飞速流转,四季更迭只在瞬息。神念在其中,仿佛要被这急速流逝的时间长河冲刷得支离破碎。
还有一股神念落入时间逆流的碎片,过往的景象如同倒放的画卷在眼前闪过,因果颠倒,逻辑混乱,带来强烈的眩晕与错乱感…
十股神念,如同十个被分割的凌绝,同时经历着十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时空体验!这种神念割裂、感知混乱的痛苦,远比肉身折磨更令人崩溃!凌绝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撕成了十片,每一片都在承受着不同的酷刑,随时可能彻底迷失、疯癫!
“心如磐玉…万劫不磨…”他只能在神魂最核心处,疯狂默念《碎玉劫体》心法总纲,以那磐玉般的意志强行粘合着即将溃散的神魂感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与此同时,他还要在这混乱的时空中移动!身体在碎时乱空网中,如同风暴中的羽毛,必须依靠神念的引导,精准地寻找那些相对稳定的时空节点作为落脚点,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时间乱流,被彻底放逐或撕碎!
嗤!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凌绝落脚点的后方!若非一缕神念及时捕捉到那细微的空间波动,他的右腿恐怕已被无声切断!
轰!
一片时间加速区域突然与一片时间凝滞区域发生碰撞,引发小范围的时空风暴!狂暴的乱流席卷而来,凌绝强行扭转身体,依靠三道神念引导,险之又险地从一个即将崩溃的时空节点跃迁到另一片相对稳定的碎片中,身形狼狈不堪。
神念的消耗如同开闸的洪水,急剧流逝。分割操控十股神念已是极限,每一次挪移、每一次感知时空波动,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与巨大消耗。仅仅数十息,凌绝便感觉识海阵阵空虚,眼前发黑。
;“业火…点燃!”凌绝强提精神,按照太上长老的要求,尝试引动魂海中的红莲业火。
然而,在神念被分割、感知混乱的状态下,引动业火变得异常艰难。他集中意念,试图将一缕红莲业火引向一片时间凝滞的碎片。意念刚刚发出,就被那凝滞的时间法则迟滞、扭曲!引出的业火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更别提点燃叠加。
一次,两次…失败!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神念的损耗和时空乱流带来的凶险。
凌绝浑身浴血,新添的伤口在混乱的时空之力下难以愈合,神魂更是疲惫欲死。但他眼中那股狠戾与执着却愈发炽盛。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边在致命的时空碎片间艰难挪移,一边利用分割的神念,细细体悟着每一片碎片中时空法则那细微而独特的“律动”。
时间凝滞之域的沉重粘稠,光阴飞逝之域的奔腾冲刷,时间逆流之域的混乱颠倒…不同的“节奏”,不同的“频率”。
渐渐地,他那被分割的神念,似乎开始适应了这种混乱。十股神念的操控虽然依旧笨拙,消耗巨大,却不再频繁地被时空乱流轻易绞碎。挪移的身法也由最初的踉跄狼狈,变得稍稍流畅了一丝。
就在他心神稍定,再次尝试引动红莲业火时——
嗡!!!
整个碎时乱空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搅动这张时空之网!
无数时空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疯狂移位、碰撞、湮灭、新生!原本相对稳定的节点瞬间消失,狂暴的时空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不好!”凌绝神魂剧震!他瞬间失去了对大部分时空节点的感知!三道神念丝线在狂暴的乱流中无声湮灭!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乱流裹挟着,狠狠撞向一片时间流速快得如同闪电、空间结构却脆弱如薄冰的区域!
一旦撞入,身体将在万分之一息内承受千万次的时光冲刷,瞬间衰老风化,而脆弱的空间则会将他连同那片碎片一起撕成齑粉!
生死一线!
极致的危机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凌绝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凝聚!魂海中,那点红莲火种仿佛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璀璨的金红色光芒!
“神念!合!”
凌绝在神魂深处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不再试图分散操控那剩余的七股神念,而是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潜能、连同红莲火种爆发出的光芒,疯狂地凝聚、压缩!
嗡——!
七股神念在生死压力下,竟强行融合为一!形成一道比之前任何一股都凝练十倍、坚韧百倍、如同实质水晶般的强大神念!这道神念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剑,瞬间穿透了狂暴的时空乱流,精准地捕捉到那片致命碎片边缘,一道极其微小、正在飞速湮灭的空间裂隙!
就是现在!
“业火!红莲!现!”
随着神念的锁定,凌绝右拳紧握,魂海中那缕新生的红莲业火被瞬间点燃、抽取!一道淡金色的、边缘跳跃着微弱红莲虚影的火焰拳劲,并非轰向那片致命碎片,而是循着那道凝练神念指引的轨迹,狠狠轰入了那道即将湮灭的空间裂隙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蕴含着业火焚魂之力的拳劲,并未引发剧烈的爆炸。它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没入空间裂隙的瞬间,竟引动了裂隙周围那混乱的时空法则!
嗡!
一片仅有脸盆大小、极不稳定的微型时空旋涡,竟被拳劲引动,在那片致命碎片边缘骤然形成!旋涡中心,时间流速被强行扭曲、加速,而空间结构却诡异地稳固了一瞬!那片足以将凌绝瞬间抹杀的“闪电风化区”,其狂暴的时间之力如同百川归海,竟被这突然出现的微型时空旋涡猛地拉扯、吞噬了进去!
轰隆隆——!
微型时空旋涡吸收了过量的时间乱流,剧烈膨胀、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随即轰然炸裂!狂暴的时空乱流四散冲击,却刚好将凌绝被抛飞的身体反向推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片致命区域!
劫后余生!
凌绝重重地摔在一片时间相对平缓的碎片中,大口喘息,浑身如同散架。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微型时空旋涡炸裂后残留的、缓缓平息的时空涟漪,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明悟!
引动业火,非为攻击,而是以其为“引”,撬动混乱时空的节点,形成短暂的时空旋涡,化解致命危机!
虽未真正打出“永劫无间”的时空囚笼与劫火叠加,但这以拳意引动时空碎片、化险为夷的一击,已然触摸到了“永劫”之意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