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峰核心深处,地火锻造大殿如一头沉眠的巨兽蛰伏于山腹之中。空气里永恒弥漫着硫磺的刺鼻与矿物灼烧后的焦糊气息,脚下黑曜石铺就的地面滚烫,远处熔岩河流沉闷的咆哮声透过厚重岩壁隐隐传来,永无休止,震得人心头发慌。在这座以锻造钢铁意志与法器闻名的殿堂最幽秘处,一间完全由“寒心墨玉”整体开凿出的静室,却如同冰封的墓穴,散发着彻骨的阴寒,与大殿外奔流的地火熔岩形成诡异而惨烈的两极。
静室中央,凌绝盘膝跌坐于冰冷的黑石蒲团之上。上身赤裸,精悍的躯体犹如一尊历经无数刀劈斧凿、却仍未彻底崩坏的青铜雕像,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伤痕,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厮杀。然而此刻,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肩斜贯至右肋下方的五道巨大爪痕!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墨绿与青黑交杂的腐败色泽。丝丝缕缕粘稠如活物的阴煞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正疯狂地啃噬、侵蚀着伤口深处。那里,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玉质微光,如同风暴中飘摇的残烛,在浓郁的墨绿阴煞中顽强地闪烁、明灭。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伴随着伤口周围皮肉被无形力量狠狠撕扯、扭曲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锯齿在同时切割他的神经。
“呃……嗬……”
凌绝的牙关死死咬紧,下颌绷成生硬的线条,额头上粗大的青筋如虬龙般暴凸跳动,豆大的冷汗混杂着伤口不断渗出的暗红血水,小溪般蜿蜒流淌,滴落在身下的寒玉蒲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晕开一片片深沉的暗色。他调动着仅存的所有意志,疯狂催动《碎玉劫体》心法。丹田内,那原本磅礴的气璇早已枯竭萎缩,此刻在意志的强压榨取下,仅能艰难地挤出一丝一缕暗红色的劫力。这劫力如同濒临熄灭的岩浆,灼热中带着濒死的黯淡,在他体内千疮百孔、处处阻滞的经脉中,极其缓慢地流淌。它试图修复被阴煞腐蚀的肉身,试图镇压那附骨附髓的邪毒。
然而,杯水车薪。
蚀骨阴煞劲歹毒异常,其阴寒歹毒之处,在于它并非单纯破坏肉体,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专蚀修士的生命本源与道基!更凶险万倍的,是眉心识海深处那一点细微的乌黑钉痕!它如同连接着九幽地狱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渗出冰冷刺骨、浸透无尽怨毒诅咒的阴寒气息。这股气息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疯狂地冲击、撕扯、冻结着他的神魂核心!眼前景象时而幻化为无数扭曲变形、无声哀嚎的怨魂面孔,层层叠叠地扑咬噬来;时而又堕入一片死寂冰冷、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冻结、拖入永恒的沉沦。灵魂被寸寸撕裂、意识被寒冰冻结的痛苦,远非肉身的创伤所能比拟,足以让最坚韧的意志崩溃。
“凌师弟!”守在角落的林小满带着哭腔惊呼,小脸惨白如纸,手忙脚乱地捧起旁边温着的一碗赤红色、散发着浓烈阳和气息的药汤,就要上前。
“别动他!”苏柔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他盘坐在凌绝对面三尺之外,双掌虚按,浓郁的碧绿色光华如同实质的溪流,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涌出,小心翼翼地注入凌绝的心口与丹田位置。这是青木回春诀催发到极致所显化的生机之力,温和而坚韧,如一层碧绿的轻纱,勉强护住凌绝最核心的心脉与脏腑,延缓着阴煞怨咒侵蚀的速度。但苏柔的脸色同样苍白,额角鬓发已被细密的汗水浸透,显然这持续不断的消耗已逼近他的极限。“他的情况……古怪至极!”苏柔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忧虑和难以理解的困惑,“阴煞怨咒的侵蚀猛烈如毒火焚身,可他的身体深处……却又像是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口,在主动吞噬、吸纳这些致命的剧毒力量!这感觉……就像是在用这些邪毒进行一种……一种极其凶险霸道的自我淬炼?这……这简直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一丝差池,便是根基崩毁,神魂俱灭的下场!”
静室那厚重的、刻满隔绝符文的墨玉门旁,石浩如同一尊沉默的玄铁巨塔,巍然矗立。古铜色的脸庞紧绷如岩石,虬结的肌肉块块贲起,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深沉如山的担忧,在他周身形成无形的沉重低气压,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他死死盯着蒲团上那个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身影,看着凌绝躯体上那不断明灭、如同风中残烛般在生死边缘摇曳的微弱玉光,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咯爆响,指骨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大师兄!苏师兄!”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打破死寂,孙烈和赵铁柱两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希冀与焦虑交织的神情,手中各自捧着几个寒气四溢的玉盒,“快!又找到了三株百年份的火阳参!还有两颗烈阳果!药性比之前的暖阳花霸道多了!”
苏柔目光扫过玉盒,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不够……远远不够。这些至阳灵药蕴含的太阳精气,至多只能暂时压制他体表伤口的阴煞扩散,稍稍延缓其蔓延侵蚀的速度罢了。真正侵入骨髓深处、盘踞在神魂本源里的阴煞怨咒,以及他体内那两股性质诡异、彼此冲突撕扯的力量……除非有元婴期以上的大能出手,以无上修为强行拔除净化,或者寻来真正的天地至阳灵物作为药引,否则……唉!”
“元婴以上的大能……”石浩猛地转过身,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声音如同滚过黑石的闷雷,“我去求见铁战首座!便是拼着受万般责罚,哪怕打断他老人家冲击生死关,也要……”
“大师兄万万不可!”苏柔脸色剧变,厉声打断,声音因焦急而尖锐起来,“首座此次闭关冲击瓶颈,已到了碎丹凝婴最凶险的关头!强行中断,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百年苦修前功尽弃,道基受损;重则灵力逆冲,心魔反噬,走火入魔,形神俱灭!我百炼峰……如今风雨飘摇,如何还能承受失去首座这等塌天之祸!”
石浩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铁链锁住,硬生生钉在原地。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切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那双刚毅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挣扎。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他死死盯着凌绝,看着师弟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濒死的蚯蚓般疯狂凸起扭动,看着那具身体在无声中承受着凌迟般的酷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在静室中心响起,并非源自耳膜,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震荡!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这威压浩瀚、苍茫,带着熔炼万物的炽热,又蕴含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威严。刹那间,静室内原本流动的空气彻底凝固,连远处地火熔岩那永恒的低吼咆哮,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喉咙,归于死寂。
静室角落,那盏以地火精华点燃、散发着柔和橘红光芒的“永燃灯”,其火焰猛地向内一缩,随即温顺地低伏下去,如同臣子叩拜君王。地面上,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流瞬间改变了流动的方向,不再是无序的散逸,而是朝着同一个中心点——凌绝所在的蒲团前方——缓缓汇聚、盘旋。
守护在凌绝身前的苏柔,感觉自己渡出的青木生机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轻柔而坚定地推开。他骇然抬头,只见静室中央,那由地火高温扭曲的空气波纹骤然加剧、旋转,空间仿佛变成了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涟漪中心,光影剧烈地扭曲、拉伸、压缩,最终稳定下来。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深灰色旧布袍,腰间随意地挂着一个暗红色的酒葫芦。他面容古拙,颧骨略高,下颌线条硬朗,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藏了万载寒潭,看似平淡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直视本源。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随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骨节粗大,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仿佛并非血肉,而是由某种不朽的金属千锤百炼而成。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熔炼天地、锤锻万物的浩瀚意境便扑面而来,整个静室的温度仿佛都随着他的心意悄然攀升,连墙壁上凝结的寒霜都开始迅速融化、蒸腾,化作丝丝白气消散。
“莫……莫离长老!”苏柔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瞬间涌起的巨大希望而颤抖,几乎失声。他连忙躬身行礼,动作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敬畏。
石浩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紧绷的肌肉线条瞬间松弛下来,那沉凝如山的压力骤然消散。他同样深深躬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沙哑:“弟子石浩,拜见莫离长老!”
林小满、孙烈、赵铁柱更是如同见了救星,慌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莫离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落在凌绝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直视凌绝体内混乱不堪、濒临崩溃的能量风暴。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发出一声轻哼:“哼,蚀骨阴煞,噬魂怨钉……还有这……同源异化的劫力对冲?乱弹琴!小苏柔,收手吧,你的青木生气护住他心脉已是极限,再渡入,只会成为他体内那两股‘劫火’冲突的新燃料,火上浇油。”
苏柔闻言,脸色一白,额头冷汗瞬间渗出更多,连忙依言收回了双掌。那层护住凌绝心脉的碧绿光晕迅速黯淡消失。失去了这层最后的缓冲,凌绝身体猛地一震,左臂和右肋的伤口处,墨绿色的阴煞之气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毒藤,骤然变得活跃狂躁,加速向周围侵蚀!同时,他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凸起得更加狰狞,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骨骼深处那些细微的玉纹受到更强烈的内外冲击,明灭的频率骤然加快,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更加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凌绝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嘶鸣。
“长老!”石浩急呼,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莫离长老却不再多言,枯瘦的右手缓缓抬起,对着凌绝的方向隔空虚虚一按。
“轰隆——!”
仿佛静室外奔腾咆哮的整条地火熔岩河被瞬间引动!磅礴浩瀚、精纯到极致的炽热火力穿透了厚重的寒心墨玉墙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疯狂地朝着静室中心汇聚!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光爆闪,仿佛置身于熔炉核心。
只见莫离长老那只暗金色的手掌前方,无数道赤红如血的火焰流光凭空涌现,它们并非无序燃烧,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莫测的轨迹,飞速地凝聚、编织!瞬息之间,一朵惟妙惟肖、直径尺许的赤红火莲在虚空中绽放开来!莲瓣层层叠叠,由最精粹的地心熔火构成,每一片花瓣都流淌着如同融化的赤金琉璃般的质感,散发出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然而这高温被一种神乎其神的掌控力牢牢束缚在莲台范围之内,并未向外散逸一丝一毫。
“凝。”莫离长老口中吐出一个古拙的音节。
那朵悬浮的赤金火莲缓缓旋转着,降落在凌绝头顶三尺之处。莲台中心,一道凝练如实质、纯净得毫无杂质的赤红光柱,如同神罚之矛,轰然垂落,将凌绝从头到脚完全笼罩在内!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坚冰!凌绝体表,那五道爪痕伤口中狂涌的墨绿色阴煞之气,在接触到赤红光柱的瞬间,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疯狂地扭曲、挣扎,试图抵抗这至阳至烈的净化之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赤金光芒蕴含的净化威能超乎想象,墨绿阴煞如同积雪般飞速消融、汽化,化作缕缕带着腥臭的黑烟,随即被赤金光焰彻底焚灭,点滴不留!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赤金光柱并未停止,而是霸道无比地直接贯入凌绝体内!如同无数柄烧红的利剑,顺着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朝着那些盘踞在骨髓深处、附着在经脉内壁的顽固阴煞,以及那如同毒蛇般缠绕在神魂核心的噬魂怨咒,发起了最猛烈的总攻!
“啊——!”
凌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这来自元婴以上大能的至阳火力,其霸道程度远超苏柔的青木生气百千倍!它焚灭阴邪的同时,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疯狂穿刺、灼烧!两种痛苦叠加,几乎瞬间摧毁了他的意志防线。他全身的毛孔都在喷薄出丝丝缕缕混杂着墨绿阴煞和赤金光焰的混合气流,整个人如同一个人形的熔炉,体表温度急剧升高,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起来。
更可怕的是,这外来的、至阳霸烈的力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把烈火!原本就在凌绝体内激烈冲突、彼此撕咬吞噬的两种“劫力”——源自《碎玉劫体》的暗红劫力与噬灵根转化阴煞怨咒而来的精纯冰冷的异化劫力——在这股强大外力的刺激下,瞬间被引爆!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如雷的爆鸣声,在凌绝体内密集炸响!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四肢百骸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每一次爆鸣,都代表着一处经脉节点在三种恐怖力量的冲突下彻底炸裂!皮肤表面,瞬间鼓起无数个鸡蛋大小的恐怖血包,旋即又因内部能量的冲击而炸开,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玉色光点喷溅而出,将身下的寒玉蒲团染得一片狼藉。
“师弟!”林小满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石浩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苏柔脸色惨白如白纸,身体摇摇欲坠。
莫离长老的神色却依旧古井无波,只是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光芒,锐利得如同能洞穿凌绝躯壳内发生的每一丝剧变。“果然……噬灵根……还能如此转化异种邪力?有趣!”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只是这转化的劫力,终究带着阴毒烙印,与本源冲突。破而后立……小子,你的生死关,到了!”
随着莫离长老那一声“破而后立”的低语在静室中回荡,凌绝体内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能量冲突,骤然被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惨烈巅峰!
外有莫离长老引来的至阳熔火如万剑穿身,霸道地焚灭阴煞怨咒,内有两股同源异质、彼此视对方为死敌的劫力在疯狂对冲撕扯。凌绝感觉自己从内到外,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狂暴的力量反复撕碎、碾压、煅烧!骨骼深处,那些细微的玉色纹路在极致痛苦的催逼下,亮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玉髓灯芯被强行点燃,发出濒临极限的璀璨光芒。每一次光芒的爆发,都伴随着大片骨骼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脆响,带来灭顶般的痛苦。这不再是淬炼,而是彻头彻尾的毁灭!
“呃啊——!!!”
凌绝的嘶吼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身体在赤金光柱的笼罩下剧烈抽搐,体表喷溅出的不再是单纯的血液,而是混杂着暗红血块、墨绿阴煞残渣、赤金火星以及点点碎玉光芒的污浊浆液!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焦糊和玉石粉末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他周身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迅速跌落谷底,生命之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这油尽灯枯、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的刹那——
眉心识海深处,那一点如同九幽门户的乌黑钉痕,在至阳熔火与体内两股劫力冲突到极致的压力下,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仿佛某种坚冰核心被巨力击穿的脆响,在凌绝的神魂深处炸开!
莫离长老眼中精光爆射!时机已至!
他那一直虚按的暗金色右手,五指骤然屈指成爪,隔空对着凌绝的眉心狠狠一抓!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撕裂虚空的决绝!
“给我出来!”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如同烧红的烙铁强行从新鲜血肉中拔出的声响!
一道凝练如实质、长约三寸、通体乌黑、表面布满无数怨毒扭曲面孔、不断发出刺耳灵魂尖啸的诡异黑气,硬生生被莫离长老从那虚无的眉心识海中强行抓摄而出!一缕粘稠如墨、散发着无尽冰冷怨毒的黑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疯狂扭动挣扎!
“污秽之物,当焚!”莫离长老冷哼一声,左手屈指一弹。指尖一点凝聚到极致的赤金火星闪电般射出,精准地点在那缕挣扎的怨毒黑气之上。
“啊——!!!”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汇聚了亿万生灵怨毒不甘的凄厉尖嚎在静室中响起,随即又戛然而止。
那缕黑气在接触到火星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雪,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便被那一点看似微小、实则蕴含着焚尽万物法则的赤金光芒彻底净化、抹除,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怨毒黑气被焚灭的瞬间,凌绝只感觉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冷、粘稠、充满无尽诅咒的污秽洪流,从眉心被强行抽离!那盘踞在神魂核心、不断冻结撕裂意识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余波,瞬间席卷了他近乎麻木的神智。
但这轻松仅仅持续了一瞬!
就在那污秽洪流被拔除的刹那,一直被噬灵根疯狂吞噬、转化、暂时储存起来的、源于阴煞怨咒的精纯能量——这股庞大而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毁灭异化属性的劫力,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失去了最后的闸门束缚!
轰隆——!
这股积蓄已久、精纯却冰冷的异化劫力,再无阻碍,以排山倒海之势,顺着被莫离长老熔火强行贯通的经脉路径,狂暴无比地反涌回凌绝早已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丹田气海!
“噗——!”凌绝身体巨震,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但这口血,颜色却不再是之前的暗红近黑,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点点金红火星的赤色!
丹田之内,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
这股冰冷精纯的异化劫力洪流,狠狠地撞进了那早已枯竭萎缩、只剩下微弱暗红光芒的气旋核心!如同两颗毁灭星辰的对撞!
想象中彻底崩碎的毁灭景象并未出现。
那枯竭的暗红气旋,在接触到这股冰冷异化劫力的瞬间,竟像是干涸亿万年的沙漠遇到了倾盆暴雨!一股源自《碎玉劫体》最核心、最本源的吞噬渴望,被这同源异质的庞大能量洪流彻底点燃、引爆!
“嗡——!”
枯竭的气旋核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它不再抗拒,反而如同一个饥饿到极致的黑洞,开始疯狂地、贪婪地吞噬这涌来的冰冷异化劫力!
“滋啦……噼啪……”
令人心悸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音在凌绝丹田内密集响起。暗红的劫力与冰冷精纯的异化劫力激烈地交融、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湮灭,都释放出恐怖的能量乱流,冲击着早已不堪重负的丹田壁垒,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每一次湮灭,都有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粹、蕴含着纯粹毁灭与新生意蕴的奇异能量被淬炼出来!这点点新生的能量,不再是暗红,也非冰冷,而是一种温润、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伟力的——玉色!
这新生的玉色能量甫一出现,并未参与狂暴的能量乱流,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无视了混乱的战场,径直朝着凌绝周身骨骼最深处,那些遍布细微裂痕、濒临彻底崩碎的玉色纹路渗透而去!
如同久旱逢甘霖!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泼上了滚油!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深层次的悸动,从凌绝的每一块骨骼深处轰然爆发!
那些遍布裂痕、黯淡欲碎的玉色骨纹,在接触到这新生玉色能量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不朽的神性!光芒骤然由黯淡转为璀璨,由濒死的灰白化为温润内敛、却又坚不可摧的莹白!碎裂的纹路被玉色能量飞速地弥合、加固、拓展……骨骼深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如同亿万玉石相互摩擦碰撞的“沙沙”声,清脆悦耳,带着一种神圣的韵律。
淬炼!更深层次、更本质的淬炼!
这不再是表皮血肉的强化,而是直指骨髓本源!那些新生的玉色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玉髓,渗透进骨骼最核心的髓腔,所过之处,原本鲜红的骨髓被迅速转化、提纯,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玉质光泽!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强大力量感,伴随着骨髓被彻底改造的、深入灵魂的剧痛与麻痒,如同苏醒的远古巨龙,在凌绝体内咆哮着、奔腾着!
他体表那不断喷溅的血污和混乱的能量流,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皮肤下疯狂凸起的青黑色血管如同潮水般迅速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温润坚韧的玉质光泽!这光泽不再如之前那般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而是稳定、内敛、深邃,仿佛他整个人正由顽石向着绝世美玉进行着本质的蜕变!
笼罩在他身上的赤金光柱,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焚灭万物的霸道气息悄然收敛、转化,变得如同温煦的春日暖阳,不再带来灼痛,反而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温和地包裹着他,加速着这脱胎换骨的过程。
“嗬…嗬嗬…”凌绝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变得悠长而有力。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刹那间,两道凝练如实质、温润中蕴含着无坚不摧锋芒的玉色神光,如同划破黑暗的绝世剑锋,从他双眸中爆射而出!静室内凝固的空气被这两道目光硬生生撕裂,发出细微的裂帛之音!一股强大的、新生的、带着玉质般坚韧不朽气息的威压,如同初生的朝阳,缓缓从他周身扩散开来,虽然尚显稚嫩,却充满了磅礴的生机与无限的可能!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下,莹白温润的光泽若隐若现,五指微微用力一握。
“噼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上好玉器相互叩击的轻鸣在指掌间响起!纯粹由肉身力量捏爆空气产生的爆鸣!一股远超受伤之前、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如同奔腾的江河,在四肢百骸中汹涌流转!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全身的骨骼,此刻莹白如玉,内蕴光华,尤其是骨髓深处,温润的玉髓流淌,散发出生生不息的强大能量。
修真境第二重——玉髓境!
在生与死的边缘,在破灭的废墟之上,在莫离长老那焚尽邪秽的熔火与自身噬灵根那诡异的转化反哺双重作用下,他竟以这种惨烈而不可思议的方式,踏破了那道曾以为遥不可及的门槛!
莫离长老看着凌绝眼中那渐渐收敛、却愈发深邃坚韧的玉色光芒,感受着他体内那脱胎换骨般的新生力量,古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却带着真正赞赏意味的弧度。他缓缓收回虚暗的右手,头顶那朵凝聚了浩瀚地火精华的赤金火莲随之悄然消散,化作点点温热的星芒融入虚空。
“玉髓初凝,道基重塑。此劫虽险,亦是大缘。”莫离长老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彻世事的沧桑,“噬灵根……果然玄异。好生体悟这破而后立之境,莫负了这番千锤百炼。”
他目光扫过旁边兀自沉浸在震惊与狂喜中的石浩、苏柔等人,最后落在气息已然稳固、周身玉光内蕴的凌绝身上,微微颔首,身形便如同意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硫磺气息,以及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在静室中悠悠回荡。
静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石浩看着蒲团上那脱胎换骨的身影,感受着那股虽还不及自己、却已初具气象的坚韧威压,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松开,巨大的喜悦和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同时涌上心头,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苏柔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所有忧虑和恐惧都吐出去,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他看着凌绝,眼神复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噬灵根的玄奥,莫离长老的通天手段,以及凌绝这 破境方式本身,都超出了他认知的边界。
林小满早已破涕为笑,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孙烈和赵铁柱更是激动地互相捶了一拳,咧着嘴,无声地表达着狂喜。
凌绝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关切、激动、疲惫却充满喜悦的脸庞。最后,他的视线落向莫离长老消失的地方,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低头,再次凝视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骨髓深处那温润流淌、仿佛蕴含着无穷潜力的玉髓之力。
百炼锻真金,劫火铸玉身。这幽深的地火大殿深处,见证了一场向死而生的蜕变。寒玉蒲团之上,新生的玉髓境修士缓缓挺直脊梁,那温润内敛的光华之下,是足以碎裂一切阻碍的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