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凌绝失望的是,一众师兄并没有搜到解药,大家回到的百炼峰。凌绝赶紧运转《碎玉劫体》功法,运功调息。
等他睁开双眼,走向陈墨的石室,石室里已弥漫着刺鼻的血腥、草药与阴煞纠缠的浊气,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吞咽沙砾。陈墨伏在石榻上,赤裸的后背一片狼藉,五个乌黑的指印如同烙印,深深凹陷在青灰色的皮肉里。墨色的阴煞气息如同活物,丝丝缕缕地蠕动着向四周侵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滋滋”声。
苏柔双手包裹着柔和的碧绿光华,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陈墨冰冷僵硬的脊背上。金针在他指间化作道道残影,精准地刺入穴位,针尾剧烈嗡鸣,针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灰黑。“青木回春诀”的生机之力与那阴寒歹毒的“蚀骨阴煞劲”在陈墨体内激烈拉锯,每一次碰撞都让陈墨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一下,压抑的闷哼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
林小满跪在榻边,紧紧握着陈墨一只冰凉的手,小脸煞白,圆眼睛里蓄满了泪,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孙烈焦躁地在狭窄的石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怒兽,每一次落脚都震得地面微颤。赵铁柱蹲在角落,抱着头,敦实的肩膀微微耸动。石浩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杵在门边,古铜色的脸庞绷得死紧,虬结的肌肉块块贲起,压抑的怒火在石室内无声地燃烧,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样下去……不行。”林小满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死寂,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透着一股执拗,“陈师兄需要赤阳草!苏师兄说过,只有至阳至刚的灵药才能克制这阴煞!我们……我们不能都耗在这里干看着!去万宝集!坊市那么大,一定有!”
万宝集,天衍宗山门内最大的交易坊市,汇聚四方奇珍,是弟子们互通有无、寻找机缘的喧嚣之地。
“小满说得对!”孙烈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的双眼看向石浩,“大师兄,干耗着没用!我和铁柱去!就算翻遍整个坊市,也要把赤阳草找出来!”
石浩的目光扫过陈墨痛苦扭曲的面容,扫过苏柔汗湿疲惫的脸,最后落在林小满和凌绝身上。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沙哑:“孙烈、铁柱,你二人即刻动身,目标赤阳草,不惜代价。苏柔留下,全力护住陈师弟心脉。小满……”他顿了顿,“你带凌师弟一起去坊市散散心,透透气。留在这里,于事无补,徒增郁气。”
林小满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看向凌绝,眼神带着恳求:“凌师弟,走吧?陈师兄需要赤阳草,我们也去帮忙找找看,顺便……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凌绝的目光从陈墨背上那五个狰狞的乌黑指印上缓缓移开。那阴毒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烙印在他的感知里。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率先推开了沉重的石门。门外的热风裹挟着硫磺气息涌入,冲淡了石室内的血腥与绝望,却冲不散他眼底凝结的寒冰。
万宝集,名不虚传。喧嚣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由某种温润的青玉铺就,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飞檐斗拱,流光溢彩的阵法招牌争奇斗艳。更有无数悬浮于离地数尺的半空摊位,灵光闪烁,如同点缀夜空的星辰。摊主或是仙风道骨的老者,或是精明的中年修士,或是活泼的年轻弟子,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灵兽嘶鸣声、法宝激发时的嗡鸣声,汇成一片生机勃勃、光怪陆离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诱人的气息,千年灵药散发的草木清香、新出炉丹药的馥郁丹气、金属矿石的冷冽锋锐、妖兽材料的淡淡腥臊、还有各种小吃摊飘来的诱人烟火气。
“快看!凌师弟!”林小满暂时抛开了沉重,圆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凌绝的袖子,指向不远处一个悬浮摊位。摊位上,几柄形态各异、灵光湛然的飞剑如同游鱼般自行穿梭游弋,带起道道凌厉的寒光轨迹,引得不少剑修弟子驻足。
“那是千锋阁的游龙试剑台!放在上面的都是未认主的灵剑胚子,有缘者自能引动!”林小满兴奋地介绍。
旁边一个摊位上,堆满了颜色各异的矿石和金属锭。一块人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岩浆流淌的矿石吸引了凌绝的注意。“赤炼火铜!”摊主是个浑身肌肉虬结、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大汉,声如洪钟,“刚从地火脉深处挖出来的好东西!打造火系法宝的核心材料!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再往前,一个笼罩在淡蓝色水幕中的摊位格外清凉。水幕内,几尾通体冰蓝、巴掌大小、形似鲤鱼的灵兽在缓缓游动,每一次摆尾都带起细碎的冰晶。“北冥寒鲤!”一个清冷的女声介绍道,“豢养于洞府寒潭,可吐纳精纯寒煞,辅助修炼冰系功法,亦能预警阴邪之气。”
凌绝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物品:封印着妖兽精魄、灵光流转的符箓;盛放在玉盒中、吞吐霞光的奇异灵植;刻画着繁复阵纹、用途不明的玉盘;甚至还有几个摊位在售卖香气扑鼻、灵气氤氲的灵食,引得不少弟子排队。
“百草堂!那边是百草堂的铺子!”林小满眼尖,看到了远处一座三层楼阁,巨大的木质匾额上“百草堂”三个古篆字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孙师兄他们肯定也在里面找赤阳草,我们去看看!”她拉着凌绝就往那边挤。
就在两人快要挤到百草堂那宽敞明亮的店门前时,凌绝的脚步猛地一顿!丹田深处,那幽邃的噬灵根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一股冰冷、阴邪、带着腐败腥甜气息的熟悉感应,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过他的灵觉!这气息……与陈墨师兄背上那五个乌黑指印散发出的阴煞之力,同源同质!只是更加隐晦,如同藏在华丽锦袍下的脓疮!
凌绝霍然转头,冰冷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喧嚣的人群,死死锁定在百草堂斜对面一个售卖阴属性材料的摊位上。三个身着墨绿色锦袍、袖口绣着狰狞鬼面纹的身影,正围在那里。为首一人,身材瘦高,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正是天都府此次的领头者——修真境三重的周通!他没想到,周通居然也恢复得如此之快,不愧是天都府的人,手段果然不一般!
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其中一人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爪痕,正是之前被凌绝“裂玉劫”震飞的张横!张横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伤势未愈,此刻正用一种怨毒无比的眼神扫视着周围。
那股令噬灵根躁动厌恶的阴冷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周通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须,缠绕着他,也沾染在张横和另一个弟子身上!
是他们!残害灵兽,偷袭陈墨师兄的凶手!陈墨师兄体内那附骨之蛆般的阴煞之力,源头就在眼前!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凌绝脚底窜起,直冲头顶!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凛冽,如同出鞘的寒刃,引得身旁几个修士下意识地退开几步。
“凌师弟?”林小满感受到凌绝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脸瞬间也白了,小手死死攥紧了凌绝的衣袖,“是他们……周通……”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百草堂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孙烈和赵铁柱一脸焦急与失望地走了出来。孙烈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空瘪的兽皮袋子,显然赤阳草并未找到。赵铁柱则捧着一个不大的玉盒,盒盖打开着,里面是几株品相尚可但灵气明显不足的“暖阳花”,聊胜于无的替代品。
两人低着头,脚步匆匆,满心都是对陈墨伤势的忧虑,并未注意到斜对面摊位上的天都府三人。
就在孙烈和赵铁柱即将与周通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周通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仿佛不经意地后退了半步,同时肩膀微微一侧。
“砰!”
一声闷响!
捧着玉盒的赵铁柱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周通看似无意伸出的手臂上!
“哗啦——!”
玉盒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里面那几株好不容易找到的暖阳花如同断翅的蝴蝶,四散飘落,掉在满是灰尘的青玉地面上。
“啊!我的花!”赵铁柱惊呼一声,心疼地就要弯腰去捡。
“哎哟!”周通夸张地叫了一声,声音尖细刺耳,瞬间盖过了附近的喧嚣。他掸了掸被赵铁柱“撞”到的墨绿锦袍袖口,脸上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走路不长眼吗?百炼峰的人,果然都是一身蛮力、粗鄙不堪的莽夫!连路都不会好好走?”
孙烈猛地抬头,看清眼前之人,双眼瞬间充血赤红:“周通!你他娘的放屁!明明是你故意撞过来的!”
“故意?”周通身旁,脸上带爪痕的张横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孙烈和手忙脚乱捡花的赵铁柱,声音怨毒而尖锐,“分明是你们这两个废物急着去给那个半死不活的陈墨奔丧,自己不长眼睛撞到周师兄!怎么?打了人还想倒打一耙?百炼峰都是这等无耻之徒吗?”
“放你娘的狗屁!”孙烈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狂暴的气息就要爆发。
“啧啧啧,”周通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苍白的手指轻轻掸去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地上沾满灰尘、灵气黯淡的暖阳花,嘴角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暖阳花?给陈墨那个废物吊命用的?真是可怜啊,中了我的蚀骨阴煞劲,区区暖阳花顶个屁用!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恶毒的笑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忘了告诉你们,中了蚀骨阴煞劲的人,最后全身筋骨会一寸寸烂掉,像烂泥一样瘫着,连爬都爬不动!你们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他像条蛆一样在地上扭呢?百炼峰的废物嘛,也只配爬着回去!哈哈哈哈!”
“轰——!”
孙烈的理智彻底被这恶毒的言语点燃!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肉贲张,暗红色的真元如同火山喷发,一拳带着焚山煮海的狂暴怒意,悍然轰向周通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狗杂种!老子撕了你的嘴!”
“孙师兄!别冲动!”赵铁柱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却已不及。
周通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冷光芒,面对孙烈这含怒一击,竟不闪不避,嘴角的讥讽更浓。他身后的张横和另一个天都府弟子同时阴笑着踏前一步,墨绿色的阴煞之气瞬间升腾!
然而,一道身影比孙烈的拳头更快!
在周通那句“只配爬着回去”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入耳膜的刹那,凌绝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崩断了!
积压的怒火、对陈墨师兄伤势的担忧、噬灵根对那阴邪气息的本能厌恶、周通那张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毒……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句极致侮辱的话语彻底点燃、引爆!
没有怒吼,没有征兆。
凌绝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人已如同撕裂空气的暗红箭矢,瞬间越过数丈距离!
目标,直指周通!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冲势带起的劲风将林小满鬓角的碎发猛地向后扯去,也将周通脸上那恶毒的笑容瞬间冻结!
在周通瞳孔骤然收缩的惊骇目光中,在孙烈含怒的拳头刚刚挥出的轨迹旁,在张横等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
凌绝的右拳,已然挟着风雷之势,撕裂了坊市喧嚣祥和的表象,带着百炼峰熔岩般的怒意和冰冷刺骨的杀机,悍然轰至周通面门!
拳锋之上,暗红色的劫力疯狂奔涌,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坊市的祥和,在这一拳之下,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