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长的身影在灯光下轻轻抖动着。说起来很是奇怪,这个女人去年见她时是什么打扮?今年还是什么样。看上去一点也不老。真应了那句老话,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怎么来了?我心里暗道。或许朋友们很好奇,为什么我那么确定窝棚里跑出去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呢?那是因为我曾经闻到过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味道与纱巾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女人跑到王会计身边,就使劲的拉了王会计几下,可王会计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了屋子的窗户。你在人家院子里干啥?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说着,从王会计的背上捣了几拳,或许是这几拳有点重,王会计也有点火了,一把就推开了她,可没想到女人腾腾腾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霎那间,女人犹如一个泼妇似的喊了起来,王占新——你敢打我?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王会计的鼻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哪里对不住你了?要不是老娘找人上下活动,你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呢!要不是老娘的话,你连个狗窝都没得住,要不是老娘的话,你能当上这几个村的会计?啥也不会的穷酸,不是老娘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忘了老娘对你的好,居然敢对老娘动手?你个有祖先,没后代的骡子。女人一边用一种类似唱的腔调哭骂着,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尽管骂的难听,但腔调听上去略显得婉转,好像是谱过曲一样。
有祖先,没后代嗯骡子?我很好奇这个女人为啥骂王会计骡子,可此刻,我身边就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女人骂的这句话,我突然想起来,骡子虽然不能下驹子,但它有母亲。正好是有祖先没后代。顿时我就想起来,这个女人好像没有小孩!
或许是我突然间想通了,所以就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就在我点头的时候,大嘴推了我一把问道?骂骡子是啥意思?我趴在大嘴耳朵上小声说道,好像是说王会计不能生吧!大嘴不解的又问道,生小孩不是女人的事吗?哪个男人会生呢?我摇着头无奈的看着他,暗道,都怪那些不负责任的老师,每当上《生物》里(生理卫生)的时候,总是会说,今天的这几节课就不讲了,你们自己看看就行了。
可对于我们这些贪玩的差学生来说,除了“古龙”写的小说能看进去,让我们自己看课本有可能吗?唉,那些无良的老师呀!荒废了我们这些多好的苗子呀!我无奈的看着大嘴说道,慢慢你就懂了,然后抬起头来,继续看着那个女人的表演。
女人犹如提前准备好了剧本一样,骂起人来不带丝毫的卡顿,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连哭带唱的骂了一大堆。王会计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站在原地,摇头晃脑的叹着气,她这么一说就是几分钟,好像是演一部非常精彩的话剧一样,人群中时不时就会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而且!女人骂的每一句,都能直击王会计的灵魂深处。或许,她看见王会计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继续骂道,你说老娘给你戴绿帽子了,今天老娘就告诉你,老娘还真就给你戴了,然后指了指院子里头人们说道,想知道是谁吗?此刻,女人已经停止了嚎哭,而是冷笑着说道,他们中间有很多人老娘都睡过,怎么,你敢跟老娘离婚吗?你再过来打我呀?女人不顾一切的撒着泼,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激怒王会计。
活这么大,这么精彩的吵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这女人骂人特别有意思。就在我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身边有两个老人在窃窃私语着,因为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悄悄的把脑袋探了过去,仔细的听着,只听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道,呵呵——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呐!
另一个老人说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简单的女人能当上妇联会主任?每天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刚开始说话的老人又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听,这个女人是在转移矛盾?啥?转移什么矛盾?那个老人笑着又说道,我敢保证,王会计很快就要走了。为什么?另一个老人又问道?你想啊!明明刚开始是王会计找村长和他老婆的问题!可就因为王会计推了他老婆一把!女人几句话就把矛盾转移到王会计头上了!之所以他老婆骂的那么难听,也是想逼着他离开这里。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暴露自己的短处,所以我断定男人要走了。
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说的没错,果然!王会计实在是受不了女人的讽刺和谩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女人说道,走——回去说,说着拉着女人就走。连脚步都显得有些仓促。
很明显,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个女人,女人并没有着急的离开?抹了一把眼泪,对王会计怒道,你说走就走呀?老娘今天不走了,老娘和你离婚。再听到离婚二字,王会计突然也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回头仔细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可看了一会儿,王会计又看着女人问道,你脖子上的纱巾呢?晚上出门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它还系在脖子上的,你刚才去哪了?说着,王会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开了女人的胳膊,一把扛起铁锹,往大门外跑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且给我等着。
等出了大门,没有丝毫犹豫的往村口的玉米地跑去!女人停止了嚎叫,有些慌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洁白的脸上突然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高傲!
王会计扛着铁锹往玉米地里跑去,留下妇女主任站在原地傻呆呆发愣,他一边慌张的摸索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四下寻找着,就好像纱巾刚刚掉在地上一样。
很快,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尽管她看到的只是一张被灯光照亮的窗帘,但还是久久不愿回过头去!我想,他应该是想着等村长出来商量个对策吧!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女人还是走了,带着一丝慌张,也带着几分留恋。很多年以后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些露水夫妻相处的时间久了的话,他们或许真的会有感情,而他们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依然难以割舍,就好像一条刚刚从淤泥里挖出的一段藕根,哪怕你拼尽全力挥上千刀万刀,却也砍不断那一根根千丝万缕的情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留恋的不仅是彼此的身体,当然还有在一起时的那种幸福和彼此精神上的慰藉。
女人刚跑出门口,又停了下来,她在四处张望着,就好像是一个快要掉下山崖的人,在努力寻找着一个能拉住她身体的树枝一样。她有些无助且又慌乱的眼神四下寻找着,多么希望能寻找到一个能帮她的人。可是,她或许没有想到,她刚才撒泼时说的那句“这里的男人老娘都睡过”。这句话早就让院子里的女人们暗生恨意了。所以,就算有想帮她的男人也不能说什么了。就别说院子里的女人了。
我想,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站出来。哪怕说一句,你先找地方躲躲吧!对此刻的女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或许女人也明白。这一次事情或真的许闹大了,万一她的纱巾真的落在了窝棚里被她男人找到的话,她男人肯定会追问跟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只要有了足够的证据,我想将来的事情绝不会善了。
从今天她男人的表现也能看出来,我觉得她男人不想再承受这种无法言语的耻辱了。他也不想再去忍受走在大街上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了。或许男人在想,从今夜开始,就让这件事情有个了断。从今往后,他要堂堂正正的做一个男人。哪怕去了另一边,他也能挺起腰杆了做人了。到了现在我忽然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王会计一直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想,只要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就不会去忍受这些东西。尤其是一个忍受了太久的男人,那种长时间的压抑在心中慢慢的积累,然后越聚越多。最后,只要一点“火星”,那么这个人就会爆发,在爆发前,他会不管不顾的释放着心中的怒火。
一个人在暴怒之下做出来的事情是让人无法预料的,或许他当时的内心并不想那样,可暴怒很容易使他们失去理智,也能让他们失去人本来该有的人性!朋友们,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毫不起眼,哪怕这个人没有一点血性,而往往这种人发起怒来带来的后果却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