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的报复来的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快。
纵使盛宏和王若弗千防万防,寿安堂搬出一百多箱东西到林栖阁这么大的阵仗还是传遍了全府,落在了养在盛老太太身边的盛华兰和最受器重的盛长柏眼底。
第二日早上,两人给盛老太太请安时,无意间听到房妈妈和盛老太太谈话,\"主君做主主母这次也站在林小娘那头竟然开老太太的私库\"……
模棱两可的话加上盛老太太眼角的泪水,给两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让姐弟两人觉得父母看老太太中风不能动弹,竟然算计老太太的私产。
两人也不动一下脑子,就自家母亲王大娘子之前和林小娘针尖对麦芒的敌对关系,怎么可能会帮着林小娘抢老祖母的私产。
盛长柏虽然表面上孝顺,但自从进学后,对母亲王若弗是越来越看不上,觉得母亲不似书中说的大家主母稳重贤良。
尤其是看到母亲平日里和父亲顶嘴,嘴里总是不干不净骂那些小娘,行为举止也没有千金贵女的端庄大方,教养如兰也是一味的溺爱……
反正,在盛长柏眼里,对王若弗是千万个看不上眼,甚至觉得母亲唯一还看得过去的优点就是心眼实在,如今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吗?
他下意识忽略了房妈妈提到的主君盛宏,只想着母亲变坏了,他有义务有责任将母亲拉回正道。
于是他像是一个小炮仗一样,也不管身后的华兰呼喊,直直朝着葳蕤轩冲去。
葳蕤轩——
原本王若如还担心,林噙霜本就得主君欢心,如今身份变高了,又有那么多私产,以后她这个大娘子怕不是还要看对方脸色,毕竟对方手里还有\"丹书铁券\"这样的保命符。
今天一大早,她正带着如兰吃早饭,林噙霜就带着墨兰给她请安。
林噙霜似是为了安她的心,故意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说以前和主君在一起也是因为自己的容貌那穷酸举子护不住,更是说民间有穷苦人家典妻卖女,自己是太害怕……
最后她更是以儿女承诺,她如今有子有女,不求主君宠爱,只求主母庇护,让她能带着儿女,在盛府后院安稳度日。
王若弗听明白了,看她态度诚恳,也顺着她的话道:\"妹妹放心,如今真相大白,你我虽做不成姑嫂,但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也不是那等苛刻的主母。\"
林噙霜恭维道,\"妾身知道大娘子仁善,否则也不会让妾身自己养着儿女,但……\"她话锋一转,想到前世儿子盛长枫的冷漠和对她这个生母的看低,决心成全儿子。
\"大娘子,虽然您和善,但规矩就是规矩,长枫是盛家的儿郎,还是应当养在大娘子膝下,由大娘子亲自教养规矩,免得以后出去丢了盛家的脸面\"
当啷一声,王若弗手中的茶盏掉到茶几上,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妹妹这……\"
这会,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一开始觉着这是林噙霜送来的人质,表示诚意;下一秒就立马否定,儿子多重要啊,就算送人质不是有墨兰吗?
林噙霜盈盈一拜,这郑重的大礼看的王若弗眼皮一跳,昨天她也是这般做派,结果整个盛府就差点翻天,今天又来?
\"大娘子,妾身自知以前行为多有不妥,如今妾身是真心悔改,枫儿养在您膝下,一方面是为了规矩,另一方面也是妾身追随大娘子的诚意。原本墨儿也应该送过来的,只是墨儿是女儿,每日里能跟着妾身过来聆听大娘子教诲,就还是养在妾身身边,可好?\"
这番话很是直白了,林噙霜不但给出了满满的诚意,更是表明以后会臣服王若弗,这般好事,她就没有不敢接的道理。
于是,两人就愉快的聊起给盛长枫安排院子的事情,气氛正欢快时,盛长柏跑进了葳蕤轩。
十岁的小小少年满头大汗停在门口,听到王若弗和林噙霜谈笑风生,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面无表情的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柏儿怎么过来了?赶快给少爷上茶,看你这满头大汗的。\"王若如一边吩咐一边拉过盛长柏给他擦汗。
如今的盛长柏还没有剧情中那么成熟稳重,在他的眼中万事万物非黑即白,在他看来母亲就是那染了瑕疵的人,让他愤怒,难以忍受。
\"啪\"清脆的声响,他挥手一把重重的打开王若弗的手。
顿时,整个葳蕤轩都安静下来,王若弗满脸受伤的看着儿子,之前儿子对她冷淡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对她动手。
林噙霜面露不敢置信,心中却跟明镜一般,梦里,盛长柏也是这样对待自己母亲的,面上处处冷暴力,实际是处处看不上,处处贬低,即使她这个旁观者都替王若弗不值。
她在心中暗暗叹息,罢了,盛长枫和盛长柏有什么区别,都是继承了盛家男儿骨子里的冷漠,甚至连盛宏都不如。
如兰和墨兰在角落里玩耍,看到这一幕两人都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如兰磴蹬蹬跑到盛长柏跟前,如同炮仗一般撞开盛长柏,小手张开挡在王若弗面前:\"不许欺负母亲。\"
此刻,华兰也赶到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长柏快跌倒,眼疾手快的扶住人。
盛墨兰也快步上前,清脆的声音响起:
\"长柏哥哥,墨儿读书不多,但记得《礼记》有言:'童子不衣裘裳,立必正方,不倾听长者,坐不逾矩。'民间小儿都知\"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而你今日竟然对生母……,简直是……\"
这里毕竟是葳蕤轩,长柏也是大娘子的亲儿子,她一个庶女就算要教训长兄也要注意言辞,她想了想继续道:
\"哥哥,需得知,十恶之中,不孝为首罪,父亲总夸你为人端方守礼,墨儿相信今天必是有什么误会\"
她跟林小娘使了个颜色,林小娘也立马会意,起身行礼告辞,赶紧给他们葳蕤轩的修罗场腾地方。
王若弗心中伤感,墨兰一个庶女都知道维护她这个大娘子的脸面,可她的长女和长子在干什么?
长柏被华兰抱在怀里,嘴上却是不肯罢休,突突突将大娘子帮着林小娘算计老祖母私房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是一通规训,让大娘子去给祖母磕头道歉……
言语中更是说:\"我以为,母亲虽然是商户出身的叔爷养大,行为举止虽然粗鄙但心地善良,如今看来,母亲竟是连做人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这一句句,不要说王若弗,就是自小看他长大的刘妈妈都觉得心口疼。
柳嬷嬷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儿郎,口口声声母亲不孝,不知礼义廉耻,却浑然不觉的自己不孝,简直是乌鸦落到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两个嬷嬷都替大娘子心痛,更别提大娘子看着长柏那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只觉得心灰意冷。
这个儿子她是越来越不认识了,她伸手,将为了她和哥哥对吵的盛如兰拉回来,在激动的小姑娘耳边道:\"如儿,不用理他,母亲带你去喝牛乳茶。\"
随后,她看都不看华兰与长柏一眼,只冷声道:\"柳嬷嬷,你将昨日的事情原委、后果说与他二人听。\"
说罢,她就牵着如兰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转身的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这可是她的长子和长女,是她付出最多的儿女。
昨日之前她还在为他们想着瞒下林噙霜的嫁妆,如今看来,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她的长子长女早就被盛老太太那个老毒妇养坏了。
她看着乖巧的如兰,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养小女儿,绝不能成为下一个盛华兰和盛长柏。
等大娘子走后,柳嬷嬷才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两人知道真相,也知道错怪了母亲,华兰想着拉长柏去道歉,长柏却觉得自己是男儿,怎么能随便折腰,只说母亲通情达理,绝对不会怪罪于他。
殊不知,也就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让王若弗早早看清了这个儿子的真面目,甚至将他和养在院子里的长枫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