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上学的费用问题，江德花将目光放到了石匣子村外的黑山。
每日里总趁着外出玩耍时往黑山脚下溜达。她这具身体虽然才五岁，但内里装着的可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神魂，寻摸些野果野菜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花儿，又跑去山脚下玩了？”江母温柔的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眼中满是慈爱，“娘不是说过吗，山上有老虎、野猪，那些野兽有时候会下山，你去山脚下找野果子一定要跟着大人，知道吗？”
江德花乖巧点头，心里却盘算着等她娘放松警惕就能上山打猎了。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小腿一晃一晃，渴望的远眺那连绵的青山，余光瞥见飘在一旁的1003号正对她挤眉弄眼。
“收敛点吧，小神仙“1003号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您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想上山四个大字了”
江德花心道1003号果然是作了江母几百世的女儿，跟江母一样唠叨。不过看着江家破旧的土坯房，和身上打满补丁却浆洗得干净的衣裳，她又说不出抱怨的话。
江家是真的穷。
江父和江大哥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江母带着哑巴二哥在家操持家务，就连才五岁的她，也要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唯一例外的是江德福，他是全家的希望，在村里唯一的私塾读书，将来是要光宗耀祖的。
江德花叹了口气，认命地将活动范围暂时定在山脚。几个月下来，她带回来的东西从野果野菜渐渐变成了野兔野鸡。
“娘，你看！我在山脚捡的！”她拎着肥硕的野兔，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江母果然被她唬住，只当是小女儿运气好，叮嘱几句“别走远”便也由着她去了。
直到那天，江德花拖着那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吭哧吭哧地挪进院子。
整个江家都静了一瞬。
江母手里的针线筐“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
接下来，江德花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竹笋炒肉”。江母难得动了真怒，柳条抽在她的小屁股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更可气的是1003号，飘在半空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同情她的“悲惨”遭遇。
“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江德花捂着屁股跳脚，整张脸烧得通红。活了多少年也没挨过这种打，丢人丢大发了！
她还没怎样，打了她的江母却先哭成了泪人，搂着她浑身发抖：“你这孩子……你怎么敢……那深山是能去的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江父和江大哥闻讯赶来，脸色一个比一个沉。
“胡闹！”江父难得对女儿板起脸，“那山里有大虫，有狼群！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去的？”
江大哥一把将她从母亲怀里拉出来，上下检查：“伤着没有？吓着没有？以后不许再去了！”
连不会说话的江二哥都急得直比划，啊啊地叫着，眼里满是担忧。
江德花心里又暖又急。她知道家人是关心则乱，可她也急需用钱啊！眼看开春，三哥江德福的私塾学费还没着落，她空间里金山银山却动不得，憋屈死了！
一着急，她直接跑到院角，单手举起了那个平日用来磨豆子的石磨盘。
“爹，娘，你们看！我力气真的很大！山上那些东西伤不到我的！”她试图展示自己的“能力”，“我能打猎，能给家里挣钱！”
空气再次凝固。
江父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力气大？力气大就能无法无天了？那山里的猛兽是光有力气就能对付的？真要那样，还要猎户做什么？我和你娘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去送死的吗？”
江德花看着父亲因常年劳作而佝偻的脊背，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看着哥哥们不赞同的目光，默默放下了石磨。
“好吧，”她乖巧点头同意，“我以后不去了。”
她本想阳奉阴违，偷偷上山。可江家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将她盯得死死的。
江母走哪儿都带着她，实在脱不开身就让江二哥看着。她这个哑巴二哥，性子是顶好的，平时对她几乎百依百顺，可在这件事上却出奇地执拗。而且他还有个杀手锏——哭。
有一次江德花好不容易甩掉他，偷偷摸到半山腰逮了只山鸡，刚准备下山就遇到在山上乱窜的二哥，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她出现，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比手画脚地表达着他的害怕和担忧。
江德花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只能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山脚转悠，指望能碰上些自己撞上门来的傻孢子。
空间里的金银闪着诱人的光，可1003号盯得紧，反复念叨着“脚踏实地”、“自力更生”。她望天兴叹，这学费，可真难挣啊！
日子就在这种紧巴巴却充满温情的氛围里滑到了年底。
北风呼啸，地里早就冻得硬邦邦，农闲时节，村里的男人们大多会结伴进城找些零工，补贴家用，也好过个丰盛的年。
江父和刚满十七的江大哥也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和村子里的人一起进城。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年关越来越近，村里外出打工的人陆续回来了，却始终不见江父和江大哥的身影。
江母开始坐立不安，每天都要到村口张望好几回。
腊月二十五，小年这天，噩耗终于传来。
村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嘈杂的人声。江家人冲出院门，看到的是一副让天地都失色的场景。
江大哥被人搀扶着，浑身是血，眼中满是哀伤。他身后，几个同村的汉子抬着一块破门板，门板上盖着破草席，缝隙里渗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发黑，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江家嫂子……对不住……我们……”领头的汉子哽咽着，说不下去。
江母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手掀开草席一角——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划破了冬日死寂的天空。
江母直接晕死过去。
原来江父在卸货时，因装货箱的铁链断裂，上千斤装满木材的货箱直接砸到江父身上，江父被当场压死。
江家的天，塌了。
顶梁柱以最惨烈的方式轰然倒塌，甚至没能留下一句遗言。那个沉默寡言、用宽阔的脊背扛起整个家的男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破碎的尸体。
简单的葬礼上，江母被人搀扶着，几次哭晕过去。
运输公司的老板赔了一百个大洋，沉甸甸的钱袋，却买不回一条命，换不回一个完整的家。
丧父的悲痛和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江德福击垮。他跪在父亲灵前，磕头磕得额头一片青紫：“是我……都是为了我的学费……爹才去的……我不读了……我再也不读了……”
江母一病不起，终日以泪洗面，药罐子几乎没离过火。那一百块大洋，像流水一样填进了医馆和药铺。
年仅十七的江大哥，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他用扁担挑起父亲留下的担子，沉默地开始打理家里的一切，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光。
这个年，江家在无尽的悲恸和刺骨的寒风中，煎熬度过。
夜里，江德花躺在冰冷的炕上，听着隔壁母亲压抑的咳嗽声和大哥沉重的叹息，久久无法入睡。
1003号飘在她身边，哭得几乎魂体不稳：“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想起来的……如果我早点提醒爹不要去打零工……就不会……大哥才十七……三哥也不能读书了……都是我的错……”
江德花探出神识，轻轻包裹住她激动颤抖的灵体，声音温和而空灵：“傻丫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不是你的错。爹他已经开启了新的轮回，他会在一个更好的时代，平安喜乐地长大。”
她想起原着里，因为辍学，江德福后来吃了多少没文化的亏，甚至在婚姻中也因此被妻子娘家轻视，晋升之路更是艰难重重。
不能这样。
她猛地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