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平平无奇。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芒,没有撕裂苍穹的威势,更没有法则显化的异象。
慕容剑心只是握着他那柄普通的铁剑,以一种无比专注却又无比自然的神情,在自己面前由下至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圆。
这个圆不大不小,刚好将他自己笼罩其中。
这个动作不快不慢,就像一个技艺娴熟的厨师在用汤勺沿着锅边轻轻地搅动一锅即将出炉的浓汤。
温柔且充满了对作品的爱护。
然而,就是这看似毫无杀伤力的一剑,当它完成的那一瞬间,整个观天台乃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静止之中。
那由上万道金色剑影组成的足以毁灭山川,蒸发江河的恐怖剑阵,在接触到这个圆的刹那并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没有能量的对冲。
所有的剑影就像是回到了母亲怀抱的顽童、找到了港湾的航船、是落入大地怀抱的雨滴。
它们那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杀伐之意在顷刻间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温暖、更加包容的力量彻底消融抚平。
嗡!一声轻鸣。
那上万道金色的剑影齐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与锋锐,变回了最纯粹的灵气,如同一场盛大的金色流星雨洋洋洒洒悄然散去。
它们没有被摧毁而是被度化了。
天空恢复了清明。
那股足以让合体期修士都为之色变的毁灭性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未出现过一般。
观天台上只剩下那个依旧保持着拔剑姿势的青衫少年和他面前那个风中凌乱,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可置信的金色身影。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观天台下那喧嚣的坊市,还是观战席上那成千上万的各路修士,此刻,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万剑归一啊!是先天剑宗的无上禁术!是龙傲天燃烧精血赌上一切的最强一击!
就这么没了?被一个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不符合常理!这不符合逻辑!这甚至不符合他们所认知的一切修仙法则!
“不,不可能”
龙傲天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他死死地盯着慕容剑心,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崩溃。
他无法理解。
他感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道,自己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在对方那风轻云淡的一剑之下被碾得粉碎。
那不是力量上的碾压,那是一种境界上的、维度上的、道之本源上的绝对差距!
他的剑在追求“强大”追求“毁灭”追求“无坚不摧”。
而慕容剑心的剑却早已超越了这些表象,抵达了一个他连做梦都无法想象的领域,守护与创造。
那是生与死的差距。
“噗!”
一口鲜血如同利箭般从龙天一的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他身前的金色战袍。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碎了!
那股支撑着他的高傲与自信的信念之柱轰然倒塌。
龙傲天的眼神迅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灰败而空洞,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回荡在死寂的观天台上。
先天剑宗的天命之子败了,败得干脆利落一败涂地。
慕容剑心缓缓收剑入鞘,那朴实无华的铁剑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像是在为刚才那完美的一击而感到愉悦。
慕容剑心看都未看倒在地上的龙傲天,转身依旧是那副不快不慢的步伐,朝着问道圣宗的阵营走了回去。
好像他刚刚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做完了一道菜。
直到慕容剑心的身影即将走下战台,观战席上才终于爆发出了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惊呼与哗然!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剑法?那是仙术吗?不!就算是仙术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那个圆,那个圆到底是什么?!我感觉我的剑心都在颤抖!”
先天剑宗的阵营早已乱成了一团。
宗主剑无涯脸色铁青,与几位长老瞬间闪身上台,扶起早已昏死过去的龙傲天,一边输送法力一边检查着他的伤势。
越是检查,剑无涯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龙傲天的身体没有受太重的伤,但他的剑心、神魂却像是被一种无上道韵彻底冲刷过,所有的锋锐和棱角都被磨平,变成了一块再也无法练剑的顽石。
废了,比上一次废得还要彻底!
剑无涯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惊惧与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走回到青云峰阵营的青衫背影。
他想放几句狠话,想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个坐在摇椅上,自始至终都在打瞌睡的白衣身影时,他把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剑无涯终于明白龙傲天输得不冤,他先天剑宗也输得不冤。
他们从一开始就招惹了一个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恐怖存在。
而在另一边,问道圣宗的阵营里早已是欢声雷动!所有弟子都在疯狂地呐喊着慕容剑心的名字,兴奋得满脸通红。
宗主李道玄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赢了,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青云峰的几位弟子表现则各不相同。
萧嫣然和古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自家师尊那深不见底的实力的更深一层的敬畏。
他们知道慕容剑心那一剑其神韵分明就是师尊平日里做菜、浇花、下棋时的那种道法自”的意境!
师尊这是将至高无上的剑道融入了最平凡的生活之中!这等境界闻所未闻!
而林风则早已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看着坊市的方向,眼中全是灵石的符号在闪烁。
“发了!发了!我们发了啊!一赔十啊!哈哈哈哈!”
慕容剑心走回到陈长生的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尊,弟子幸不辱命。”
陈长生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嗯,还行。”
然后瞥了一眼已经彻底沸腾的观战席,又看了看先天剑宗那边灰溜溜准备离开的背影,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就是有点拖沓,下次记得快点解决,别耽误了回家吃午饭。”
慕容剑心:“是,弟子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