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求的基业已初步稳固,墨城与墨港的轮廓在辛勤耕耘下日渐清晰,连接大陆与海岛的商道亦如逐渐张开的血管,开始为这片新土输送着必要的给养与活力。然而,东方墨的目光,从未局限于一方水土。在他书房那面巨大的海图墙上,代表琉求与南屿镇的标记已然钉牢,他的指尖,却缓缓滑向了更南方那片星罗棋布、犹如碎玉般洒落在万顷碧波之上的群岛——彼时中原称之为“麻逸”、“婆利”等,后世谓之菲律宾群岛。
此地,部落林立,小者数百人据一山坳,大者数千人拥一片沃野,彼此攻伐兼并,纷乱如麻。无统一之号令,缺强权之震慑。山林深处藏着未知的香料与矿产,蜿蜒海岸边蕴藏着天然良港的潜质,更兼其地处南北洋流交汇、东西航路要冲,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癣疥之疾,不足为患;心腹之患,不可不防。”东方墨负手立于图前,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时空的洞察,“此地若任由西方胡商或海上强梁先行渗透,扎下根基,将来必成我华夏海疆之患,亦会阻碍墨羽南下南洋之通路。与其待其坐大,不若先手布局,潜移默化,导其归流。”
开拓,并非一味征伐。真正的经略,在于洞察先机,在于无声处落子。
决策既定,庞大的墨羽机器便悄然高效运转起来。在琉求与南屿镇的建设安排妥帖,留下得力干员主持日常事务后,数百名精心挑选的墨羽成员,开始分批乘船南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散布向那片广阔的群岛。
他们并非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而是化身为形形色色的角色:有携带精美瓷器、丝绸与工具,与土着部落进行物物交换的行商;有身怀医术,为饱受疾病与伤痛困扰的土着族人解除病痛的郎中;有技艺精湛,帮助部落修缮工具、改良渔猎方法的匠人;更有那沉默寡言的观察者,只以双眼记录山川地貌、部落分布、风俗习惯、兵力强弱,以及各部落间的恩怨情仇。
一张无形而细密的情报网络,伴随着贸易与善行,开始在群岛之间悄然编织。每一份信息,都通过隐秘的渠道,汇聚向墨羽的核心。
然而,仅凭下属的回报,终究隔了一层。欲真正把握那片土地的脉搏,感知其潜藏的机遇与风险,非亲临其境不可。
这一日,海风轻柔,波光粼粼。一艘线条流畅、悬挂着普通商船旗帜的改良海船,悄然离开了南屿镇的港口。船头立着两人,正是东方墨与青鸾。
“数百先行者已如种子播下,”东方墨远眺南方海天相接之处,目光深邃,“如今,该去看看这片土壤本身了。”
青鸾一袭青衣,临风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无际的碧波,微微颔首:“耳闻终是虚,亲眼见真章。此地气机混杂,生机与戾气交织,确需亲身感应。”
他们的南下,既是最高决策者对开拓大计的高度重视,亦是一次脱离既定报告、直面真实南洋的探索。巨舰犁开蔚蓝的海面,向着那片充满未知、蛮荒与机遇的星罗棋布之地,坚定驶去。墨羽的南洋新图,自此翻开了由主执笔亲勘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