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段被浓密藤萝遮蔽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山势开辟的巨大村寨展现在众人面前。以粗大原木和竹材搭建的屋舍鳞次栉比,中央是一片夯实的土地广场,此刻,广场上聚集了数百名高山部族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围拢在中央一座最为高大的木屋前,脸上交织着焦虑、悲伤与一丝渺茫的希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久病之人的衰败气息。木屋门前,几名身着色彩斑斓羽衣、脸上涂满白垩纹路的巫医,正围绕着一个小小的火堆,跳动着诡异的舞蹈,摇动着挂满兽骨和贝壳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试图驱散“病魔”。
引领东方墨前来的那名哨探,连滚带爬地冲到人群前,用土语激动地大声呼喊着,手指不断指向身后的东方墨一行人。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这群衣着奇特、气质非凡的外来者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审视,以及……在绝望中被点燃的一丝微弱火光。
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却眉宇深锁的年轻男子(大木郎)排众而出,他腰间佩戴着一柄装饰着猛兽獠牙的骨刀,显然是部落中的重要人物。他警惕地打量着东方墨,尤其是在清冷如仙的青鸾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那名哨探连比划带说的描述,显然已让他对这群人产生了极大的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外来的……客人?”大木郎的官话十分生硬,但足以沟通,“你们……为何而来?”
东方墨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座散发着病气的大屋,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屋中之人,命悬一线。若再延误,神仙难救。”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族人们哗然,巫医们的舞蹈也为之一滞,怒目而视。大木郎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按住了骨刀:“你……你能救我阿爸?”
“能否救,需看过才知。”东方墨步履从容,向大屋走去。青鸾无声地紧随其后,所过之处,族人竟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所慑。
大木郎略一迟疑,一咬牙,挥手示意族人退开,亲自引着东方墨进入木屋。
屋内光线昏暗,气味更加浓重。一位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者躺在铺着兽皮的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他的额头滚烫,脖颈处却一片冰凉,露在兽皮外的肢体上,可见几处陈年旧伤疤痕,以及一些红肿流脓的新创,散发着淡淡的腐臭。
一名巫医试图阻拦,被大木郎用眼神严厉制止。
东方墨在榻前坐下,伸出三指,轻轻搭在老者的腕脉之上。他闭目凝神,指尖仿佛能感受到老者体内那如同将熄烛火般微弱而混乱的生机。青鸾立于他身侧,眸光微闪,低声道:“墨,其体内有数股阴寒邪气盘踞肺腑,更有一股燥热火毒郁结于心脉,旧伤经络淤塞,气血枯竭……已是油尽灯枯之兆,寻常药石,恐难回天。”
她的感知,精准地印证了东方墨的判断。
东方墨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非是寻常病症,乃是积年瘴疠入骨,引发旧伤崩坏,又添急火攻心,诸邪并发。”他看向大木郎,“取清水,烈酒,再寻一把锋利的小刀来。”
大木郎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备齐。
东方墨先是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金黄的丹丸,以清水化开,撬开老者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喂服下去。随即,他解开老者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与腹部。他并指如风,迅捷无比地点过老者胸前数处大穴,指尖隐隐有氤氲白气透出,正是以其精纯无比的内家真力,护住老者即将断绝的心脉元气。
接着,他取过小刀,在烈酒中浸过,手法精准地剔除那些溃烂创口处的腐肉,动作快如闪电,老者甚至未曾因疼痛而抽搐。清理完毕后,他又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些许碧绿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那药粉触肉即融,散发出清凉沁人的异香,伤处的红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最后,他再次运指,以特殊手法按摩推拿老者周身经络,引导方才服下的药力化开,疏通淤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感,看得大木郎与几名被允许入内的长老目瞪口呆。
约莫一炷香后,东方墨额角微微见汗,缓缓收功。
就在他收手的刹那,木榻上的老者猛地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吸气声,一直紧闭的双眼,竟然颤抖着,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浑浊的眼珠里,已然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属于生者的微光!
“阿爸!”大木郎狂喜地扑到榻前,声音哽咽。
门外等候的族人听到动静,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哭泣声!那几名巫医面面相觑,最终,为首的老巫医颤巍巍地走到东方墨面前,缓缓跪伏下去,以额触地,用土语念诵着充满敬畏的祷词。
东方墨站起身,轻轻拂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木郎转过身,看向东方墨的眼神,已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一种近乎信仰的崇敬。他深深一揖,几乎将头埋到地上,用生硬却无比郑重的官话说道:
“尊贵的客人……不,恩人!您救了我阿爸,便是救了整个高山部!从今日起,您便是我们高山部最尊贵的朋友,是我们全族的恩人!您的恩情,高山部永世不忘!”
救治定鼎,恩情已施。接下来,便是这海外基业,真正落子之时。东方墨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