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一年的夏日,长安城浸泡在潮湿闷热里,连宫墙内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然而,东宫蕙兰殿内,却因一桩突如其来的喜讯,骤然驱散了所有的沉闷,变得炙热而喧腾。
前一日,萧良娣便觉身子有些懒懒的,晨起时更是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对着精致早膳毫无胃口。贴身宫女采薇心细,联想到良娣月信已迟了半月有余,心头一跳,连忙悄声禀报了掌管东宫医药事宜的典药官。典药官不敢怠慢,立刻请了太医署最擅妇科的圣手前来请脉。
太医隔着丝帕,凝神诊了许久,手指在萧良娣腕间细细探寻,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殿内熏香袅袅,萧良娣倚在软枕上,心中七上八下,既有隐隐的期盼,又怕是一场空欢喜。侍立一旁的宫人们更是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太医收回手,起身,面向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子李治,脸上堆起由衷的笑容,深深一揖:“恭喜太子殿下,贺喜殿下!良娣娘子此乃滑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确凿的喜脉无疑!依脉象看,已近两月,胎气稳固,实乃东宫之大喜,社稷之祥瑞!”
“果真?!”李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连日来因朝务而微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这是他被立为太子后,第一个确切传来的子嗣喜讯!(若设定此为男胎,则更添分量)血脉延续的喜悦,以及对未来储君诞生的憧憬,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步走到榻前,握住萧良娣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温柔:“爱妃!好,好!你为孤立下大功了!”他手掌温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良娣初时还有些懵然,待确认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真的砸中了自己,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思绪。她苍白的脸颊飞上两抹红晕,眼中迅速积聚起水光,又是笑又是泪,反握住李治的手,声音哽咽:“殿下……妾身,妾身……”激动得语无伦次。
“快,快好好躺着,切勿激动!”李治连忙安抚,亲自为她掖好被角,转身便是一连串的吩咐,“传孤令,蕙兰殿上下,赏半年份例!良娣日后一切用度,皆按最高规格,缺什么直接去内府支取,不必回禀!太医署每日需遣人前来请脉安胎,不得有误!”
命令一下,整个蕙兰殿乃至东宫都忙碌起来。道贺的宫人络绎不绝,赏赐的锦缎、珠宝、珍玩如同流水般抬入殿中。李治更是几乎日日流连于此,批阅奏疏也时常挪到蕙兰殿的外间,以便随时探望。他对着萧良娣时,耐心达到了顶点,但有所求,无不应允,甚至连她偶尔因孕期不适而发作的小性子,也被他视作娇憨可爱,温言软语地哄着。
萧良娣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极致恩宠与万众瞩目之中。最初的惊喜过后,一种“母凭子贵”、“未来可期”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她抚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感受着其中孕育的、能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力量,眼中的光芒,渐渐从单纯的喜悦,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野心与倚仗的异彩。
东宫的天,似乎因这一脉小小的胎息,开始悄然扭转风向。而这风暴的中心,此刻正享受着无边的荣光,尚不知这“珠胎暗结”带来的,究竟是登天的云梯,还是……覆顶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