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东宫内的草木愈发蓊郁,几株晚开的玉兰点缀在翠色之间,平添几分华贵气息。然而,比这春色更引人注目的,是今日东宫迎来的一位新人。
车驾自重明门缓缓而入,仪仗虽不逾制,却也显出其家门的不凡。兰陵萧氏,南朝帝胄之后,虽历经朝代更迭,依旧是天下有数的望族,诗礼传家,清誉卓着。此番萧氏女应选入东宫,于皇室而言,是笼络山东士族、巩固关陇与山东势力联系的举措;于萧家而言,则是延续家族荣光、再攀权力高峰的契机。
车驾停稳,宫女上前掀开车帘,一位身着浅青色蹙金绣缠枝莲纹宫装、头戴珠翠步摇的少女,扶着宫女的手,款款步下马车。
刹那间,仿佛连庭院中的春光都明亮了几分。
但见这萧氏女,年方二八,肤光胜雪,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眼流转间,带着未经世事的清澈与几分被娇养出的天真烂漫,顾盼生辉。她的容貌极美,是一种明艳张扬、毫不含蓄的美,如同春日里最秾丽的海棠,灼灼其华,令人无法忽视。身段窈窕,行止间带着世家贵女自幼熏陶出的优雅仪态,只是那微微扬起的下颌和眼神中偶尔闪过的不驯,透露出几分被宠坏的娇憨与直率。
她便是新册的太子良娣,萧氏。
早有东宫属官及内侍在殿前迎候,引着她前往显德殿拜见太子。沿途宫人皆垂首屏息,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这位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新主子,心中各自盘算着东宫日后格局的变化。
显德殿内,李治端坐于上,看着殿中盈盈下拜的萧良娣。他早已听闻萧氏女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鲜活动人的青春气息,那明媚张扬的美丽,与他平日里见惯了的小心翼翼、或深沉内敛的女子截然不同,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拂进这略显沉闷的东宫。
“臣妾萧氏,参见太子殿下。”声音清脆,如同玉磬轻击,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嫩。
“免礼,平身。”李治语气温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早闻兰陵萧氏有女,才貌双全,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既入东宫,望你恪守宫规,和睦姐妹,尽心侍奉。”
萧良娣起身,抬起头,迎着李治的目光,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毫无寻常新妃初见储君的怯懦与拘谨:“殿下谬赞了。臣妾在家时,常听父兄提及殿下仁孝贤明,今日得见天颜,方知所言不虚。臣妾定当谨遵殿下教诲,不负殿下与家族期望。”她话语直接,带着几分未经雕琢的坦率,虽稍显莽撞,却也别有一番天真趣味。
李治见她如此,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新奇。他久居深宫,身边多是循规蹈矩之人,萧氏这般鲜活明快的性子,倒是让他感到几分轻松。他又询问了几句家中情况、平日喜好,萧良娣一一作答,言语间不乏娇憨之态,引得李治面露笑意。
“你初入宫闱,诸事尚未熟悉。孤已命人将怡芳苑收拾出来,那里景致清幽,离孤的寝殿也近,你便暂且安置在那里。”李治吩咐道,这是极大的恩宠了,怡芳苑是东宫内仅次于太子妃正殿的一处好所在。
“谢殿下!”萧良娣喜形于色,立刻屈膝谢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显然对这安排极为满意。
随即,李治又赏下诸多锦缎、首饰、玩器,皆是内府精品,价值不菲。萧良娣看着宫人们捧上来的琳琅满目的赏赐,眼睛亮晶晶的,更是欢喜。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东宫。太子对新入宫的萧良娣青眼有加,不仅亲自接见,温言抚慰,更赐住怡芳苑,厚加赏赐……一时间,东宫上下皆知,这位出身兰陵萧氏的良娣,风头正劲,恐怕要在这东宫后院,掀起一番波澜了。
怡芳苑内,萧良娣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属于自己的新居所,看着宫人们忙碌地安置箱笼,布置房间,脸上洋溢着初入新环境的兴奋与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她并未深思这恩宠背后可能带来的审视与敌意,也未察觉暗处那些或羡慕、或嫉妒、或冷眼旁观的目光。她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备受瞩目的时刻,如同一位被众星拱月的公主,踏入她想象中的、华丽的宫廷生活。
新人笑靥如花,却不知这深宫庭院,从来不是只靠家世与容貌便能安然无忧的桃源。东宫的天,因这一抹亮丽而鲜明的色彩注入,似乎明媚了许多,但其下潜藏的暗流,却也因这新的变数,开始悄然加速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