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如蝗,周生辰染血的玄甲在禁军的包围中愈发沉重。
刘子行的长剑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道血痕,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对方身上的龙涎香,令人作呕。
时宜被谢云护在身后,却仍能清楚看见师父发白的指节。
他握着剑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局势陷入绝境时,西南角的宫墙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烟尘散去,三百玄甲骑兵如黑色洪流般涌入,为首的银甲将领一枪挑飞禁军统领,长枪上的漼氏家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阿兄!\"
时宜脱口而出。
刘子行脸色骤变。
\"漼氏竟敢私调兵力!\"
他话音未落,漼风已策马奔至近前,银枪直指龙袍。
\"殿下可知,私通敌国、戕害忠良,该当何罪?\"
随着他的喝问,骑兵们同时举起盾牌,盾牌内侧赫然印着南辰王府的狼头徽记。
漼氏与南辰旧部,竟早已暗中结盟。
周生辰趁机掠至时宜身边,剑上滴落的血在她裙摆晕开红梅。
\"走!\"
他声音沙哑,揽着她跃上一匹黑马。
谢云与漼风断后,马蹄踏碎满地金砖,身后传来刘子行暴怒的嘶吼。
\"周生辰!时宜!孤不会放过你们!\"
官道上,夜风卷着细沙扑打面庞。
时宜伏在周生辰胸前,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黑马突然一声悲鸣,前蹄高高扬起。
前方树林中,数十支箭矢破空而来。
周生辰旋身挥剑,将箭雨劈开大半,却有一支暗箭擦着他的肋下没入皮肉。
\"师父!\"
时宜惊呼,伸手去扶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周生辰闷哼一声,猛地夹紧马腹,黑马吃痛,发疯似的冲进密林深处。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可周生辰的血却顺着玄甲缝隙不断渗出,在马鞍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漼氏隐秘据点。
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废弃道观。
漼风跳下战马,快步上前查看周生辰的伤势。
\"是透骨钉,淬了西域鹤顶红。\"
他眉头紧锁。
\"得尽快取出毒钉,否则...\"
时宜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自己生病,师父都会守在床前整夜煎药。
如今,却轮到她看着他受伤昏迷。
道观内,漼氏医女正准备为周生辰施针,时宜突然按住对方手腕。
\"让我来。\"
烛光摇曳中,她的目光落在周生辰苍白的面容上。
记忆回到那年在西州,他教她辨认草药时说过。
\"鹤顶红遇银变黑,若想解毒,需先以银针封住大穴,再...\"
颤抖着取出银针,她深吸一口气,针尖准确刺入他肩井穴。
周生辰突然剧烈抽搐,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哼,时宜的泪水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师父,忍一忍...\"
取出毒钉时,银针已黑如墨。
医女捧着药碗的手都在发抖。
\"姑娘,这毒...\"
时宜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汁。
\"我喂他。\"
滚烫的药汁顺着周生辰的嘴角流下,她俯身贴在他耳畔。
\"周生辰,你说过,南辰王府的人,从不认输...\"
子夜时分,周生辰终于转醒。
他靠在床头喘息片刻,目光扫过窗外沉沉夜色,忽然对守在一旁的谢云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寒意。
\"刘子行都穿上龙袍了,估计宫里那位的现状,也不容乐观。\"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
\"他们俩从小一同在东宫长大,陛下还总把刘子行当作亲兄长。只是不知此刻,陛下若亲眼看见刘子行为了时宜这般强取豪夺,为了权位如此不择手段,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谢云闻言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这是我托人从御书房捡到的,是陛下常佩的那枚'和'字玉,如今只剩半枚了。\"
周生辰接过玉佩,指腹抚过断裂处的毛刺,喉间滚动着一声低叹。
道观外,漼风正在与谢云低声交谈。
\"刘子行已下令封锁城门,还派人接管了漼氏商铺。我姑母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不能等。\"
周生辰挣扎着起身,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刘子行既然知道漼氏与我结盟,定会对漼三娘下手。\"
周生辰抬眸看她,目光沉沉。
\"时宜,你且安心在此处休养,我得去见三娘子\"
“备马!”
谢云面露难色。
\"将军,您的伤...\"
周生辰已披上披风,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时宜还在危险中。\"
他走到时宜身边,轻轻为她拢了拢鬓发。
\"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生辰带着漼风消失在晨雾中。
时宜站在道观门口,望着那抹玄色身影融入雾色,手中紧紧攥着他留下的披风,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与檀香。
“这一世他终究是为了我,舍了他那誓言。”
而此时的皇宫内,刘子行正把玩着一枚沾血的透骨钉,嘴角勾起阴鸷的弧度。
\"周生辰,漼氏...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