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大牢深处，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味。
李星云盘腿坐在草堆上，身上还挂着未痊愈的伤，脊背却挺得笔直。
随着一阵脚步声在通道入口响起，众人皆是一惊，警觉起来。
直到脚步声停在牢门外的木栏前，李星云才缓缓抬眼，看清来人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语气里满是调侃：“哟，这不是张公子吗？”
“怎么，你二叔李存勖自己不好意思来，派你当说客了？是想问龙泉宝藏的下落吧？”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眼神冷了下来，声音也染上怒意：“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回去告诉你二叔，别说我不知道那龙泉宝藏在哪儿！”
“就算知道，也绝不可能告诉你们！”
张子凡被他说得喉结滚动了一下，自知理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半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转头看向牢房角落里的陆林轩，声音沙哑地轻喊了一声：“林轩……”
至于一旁的倾国倾城直接被他无视了。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林轩带着寒意的声音打断：“你走。”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死死咬着唇，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我不想看到你。”
为了救他，他们从梁军大营死里逃生，一路赶到潞州，却掉进了李存勖设好的陷阱。
本以为张子凡身陷险境，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们还成了阶下囚。
这份憋屈和失望，让她连多看张子凡一眼都觉得难受。
“林轩，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二叔……”
张子凡急忙解释，声音都有些发颤，“我被他囚禁着，也是刚知道你们被抓了……”
陆林轩却别过脸，不再看他。
张子凡看着她决绝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泛起一股凉意。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无力，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涩意，低声却坚定地说：“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的背影在昏暗的牢狱中显得格外沉重。
潞州大殿内，烛火摇曳，十余个身着戏服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水袖翻飞间舞步蹁跹，丝竹管弦之声不断环绕。
李存勖立于殿中，脸上覆着一张明黄色的面具，随着戏文的节奏挥袖、转身，唱腔时而高亢，时而低回，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戏中的悲欢里，旁若无人。
良久，一曲终了，伶人们仍保持着收尾的姿态，大气都不敢出。
镜心魔这才弓着腰从侧边移步上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殿下，这出“春秋祭”，唱得可还合心意？”
李存勖抬手一挥，动作带着戏台上的韵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退下吧。”
伶人们如蒙大赦，敛声屏气地躬身退去，偌大的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带着几分阴鸷的脸，指尖摩挲着面具边缘，忽然轻笑一声：“有趣。那李星云，竟说自己不知龙泉宝藏的下落，你说，是真是假？”
镜心魔眼珠一转，凑近几步：“小人瞧着，倒有几分可信。那李星云自幼在外流浪，前朝秘辛怕是早就断了传承……”
他伸出手指，向前点了点，“或许，他是真不知道。”
闻言，李存勖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骤然锐利，“这么说，我大费周章就抓了个废物回来？！”
“殿下息怒。”镜心魔连忙摆手，语气却愈发笃定，“他虽是废物，可身上流的是前朝血脉啊！龙泉宝藏的关键，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只要李星云在手，这龙泉宝藏跑不了的。”
李存勖面无表情，指尖不断摩擦着面具上的纹路，像是在思索什么。
镜心魔看他神色，犹豫了片刻，又往前凑了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还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李存勖淡淡道。
镜心魔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那本该死在焦兰殿的朱友文……好像，又活过来了。”
李存勖闻言，声音带着戏腔的拖腔，慢悠悠道：“朱友文？他的本事，本就远在朱友珪之上，没死，倒也正常……”
“可，可他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镜心魔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显然对鬼王忌惮不已。
“你说什么？！”李存勖猛地回头。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士卒的通报：“殿下，张子凡求见。”
李存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重新戴上明黄色面具，沉声道：“让他进来。”
张子凡快步走进殿内，一身白衣上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急着赶来。
他对着李存勖躬身一拜，语气恳切：“二叔，小侄求您放了李星云他们吧。他们既然不知，何必赶尽杀绝？”
李存勖在面具后冷笑一声，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戏文里的嘲讽：“侄儿，你倒是心善。可这天下，不是靠‘善’能坐稳的。他们是前朝余孽，留着便是祸害。此事，你不必再管。”
“二叔！”
“滚出去！”李存勖猛地呵斥，戏腔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怒气。
张子凡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攥紧了拳头，转身退出殿外。
可刚走出大殿，冷风一吹，他胸中的郁气再也按捺不住。
李存勖是指望不上了，可李星云和林轩还在牢里等着。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今晚只能劫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