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春,关东军司令部里气氛肃杀得能拧出水来。
武藤信义大将一身挺括的军装,手套雪白,眼神却阴鸷得像化不开的浓墨。他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巨幅军事地图那蜿蜒曲折的蓝色粗线上。
“诸君!”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一样刮过每一个日军将佐的耳膜,“满洲的‘治安战’,只是帝国伟业的第一步!帝国的未来,在于这里——支那华北无穷无尽的煤炭、铁矿!没有资源,就没有我们的战舰、枪炮!”
他的手掌猛地张开,狠狠按在地图上长城以北广袤的华北平原。
“这条古老城墙,必须被皇军的铁蹄彻底踏碎!要让支那政府明白,抵抗唯有毁灭!我们的目标——”他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打破长城,兵临平津!迫使蒋介石签订城下之盟!”
“哈依!”底下以板垣征四郎为首的将佐们齐声顿首,眼中燃烧着贪婪与狂热。
作战命令瞬间传遍关东军精锐。
蓄势已久的日军第6师团(坂本政右卫门)、第8师团(西义一)主力,配属大量伪满军张海鹏、李寿山等部,像一股钢铁洪流,浩浩荡荡扑向长城沿线各个关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
天空不再属于中国。日军航空兵的侦察机终日盘旋在长城上空,将守军阵地配置看得一清二楚。沉重的轰炸机群则跟着俯冲而下,将死亡的重量一枚枚投向大地。
“呜——轰!!!”
巨大的爆炸声成了长城沿线唯一的背景音,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破碎的砖石和肢体被气浪抛向空中。
小鬼子这次学精了,不再像在东北那样横冲直撞。步兵冲锋前,必定是先由重炮部队进行长达数小时甚至一整天的饱和轰击。
七五山炮、一零五榴弹炮,甚至一百五十毫米的重炮,将守军阵地反复犁了一遍又一遍。
战壕被炸塌,机枪工事被掀飞,预先设置的雷区被引爆。很多守军士兵还没看到鬼子长什么样,就被震死、活埋在坍塌的掩体里。
炮火延伸后,日军的“昭和式重臼炮”(仿制火箭筒)部队才抵近前沿,对着残存的坚固火力点进行精准点名。
“咚!轰!”
沉闷的发射声过后,往往是更剧烈的爆炸。砖石结构的碉堡扛得住步枪子弹,却顶不住这种直射火药的猛烈冲击,往往连人带枪被炸上天。
鬼子步兵三人一组,战术动作极其刁钻,利用弹坑和地形交替掩护,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打得又准又狠,机枪火力配合娴熟,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长城,这条中华民族古老的脊梁,在现代化火器的疯狂捶打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
噩耗像雪片一样飞向南京,飞向全国各大报馆。
“号外!号外!日军大规模寇边!猛攻长城各口!我军将士浴血奋战!”
“冷口危急!喜峰口血战!” 报童声嘶力竭的呐喊在北平、天津、上海等大城市的街头回荡,报纸瞬间被抢购一空。
铅印的文字传递着前线的惨烈,也点燃了全国民众积压已久的怒火。
“小鬼子欺人太甚!占了东三省还不够吗?”
“跟他们拼了!绝不能让鬼子过长城!” 学生们再次走上街头,挥舞着旗帜,呼喊抗日口号,声援前线将士。
捐款捐物的热潮再次掀起,人们盼望着能有捷报传来,却又提心吊胆,生怕听到哪个关口失守的消息。
战争的阴云,前所未有的浓重,压得每个人心头喘不过气。
而在更深远的后方,隐藏在莽莽林海中的“东山”基地,也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情报。
柯明义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日军进攻箭头,眼神冰冷。他推开桌上那些画到一半的精密图纸,对身旁的李总队长和张参谋说道:
“武藤信义这条老狗,终究还是忍不住扑出来了。他这是想速战速决,用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抵抗,逼老蒋认输。”
李总队长一拳砸在桌子上:“妈的!长城那帮兄弟怕是扛不住!小鬼子的炮太凶了!”
“扛不住也要扛!”柯明义语气斩钉截铁,“长城一丢,华北平原无险可守,鬼子机械化部队就能长驱直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判断和部署: “立刻给杨靖宇、马占山他们发报!鬼子主力南调,后方必然空虚!让他们抓住机会,给老子往死了打!袭击运输线,端掉小据点,让武藤首尾不能相顾!”
“命令谢毅峰,从他的野战大队里挑出最精悍的侦察分队,携带电台和‘快响二十式’,立刻秘密南下,渗透至长城战区。
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参战,是侦察!摸清鬼子炮兵阵地、物资仓库、指挥部的位置!必要时,允许他们用‘没良心火箭筒’进行远程骚扰,但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
“通知北平的何振军和左玉波,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通道!利用这次大战吸引的目光,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清单上最后那批精密仪器和化工原料,还有那几个被盯上的工程师,尽快转移出来!乱局之中,这是最好的机会!”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东山”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因为长城方向的惊天变局,再次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柯明义走到洞口,望着南方阴沉的天际线。那里炮火连天,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也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长城……”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但愿你能多撑些时日。给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他的身后,是幽深的矿洞,里面传来机床的轰鸣、冶炼炉的咆哮,孕育着沉默而强大的力量。
烽烟已起,血战将至。
古老的城墙内外,一场决定国运的惨烈厮杀,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