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白嬷嬷受不住刑,很快招认,确是柳纤云指使她偷偷将厌胜陶罐埋于菊圃,意图在赏菊宴上构陷林晏清。太妃闻讯,对柳纤云彻底寒心,下令将其圈禁于静心苑最偏僻的厢房,除每日送饭婆子外,严禁任何人探视,形同冷宫。柳纤云此番作茧自缚,终于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府似乎再次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安宁。林晏清借着整顿之名,将府中人员又梳理了一遍,剔除了几个可能与外界有不清不楚联系的仆役,牢牢掌控了王府内务。她名下的产业也经营得越发红火,“林记”编织品和饮子几乎成了京中贵妇圈的一种风尚。
然而,林晏清深知,真正的风暴往往孕育在极致的平静之下。苏婉茹虽被禁足,但其家族势力仍在;柳纤云虽被圈禁,但荣国公府未必甘心;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周雨柔,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黑手,都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时光荏苒,转眼已至冬至。冬至乃大节,朝廷有祭天大典,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皆需参与。宸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祭天大典庄严隆重,在京城南郊的天坛举行。百官按品级肃立,仪仗煊赫,钟鼓齐鸣。皇帝亲自主祭,祷告上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林晏清作为亲王妃,身着繁复隆重的朝服,站在女眷队列的前列。她神色肃穆,举止合仪,与萧煜偶尔的眼神交流间,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支持。经过大半年的历练,她早已不是那个初入王府、战战兢兢的孤女,而是真正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度风范。
祭典进行得十分顺利。然而,就在皇帝即将点燃祭坛圣火,完成最后一道仪式时,异变突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浓厚的乌云,迅速遮蔽了日光,天色瞬间暗沉下来。紧接着,一股邪风凭空而起,卷起祭坛周围的尘土和落叶,吹得旌旗猎猎作响,甚至险些吹熄了已经点燃的引火烛台!
“怎么回事?”
“这风来得古怪!”
“天怎么突然黑了?”
百官队列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语。祭天大典出现此等异常天象,乃是大不吉之兆!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主持祭祀的礼部官员更是额头冒汗,手足无措。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女眷队列里,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指着林晏清的方向,声音带着惊恐:“血……血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晏清朝服那宽大的杏黄色袖摆上,不知何时,竟沾染上了一片刺目的暗红色痕迹,在那庄重场合和昏暗天色下,显得格外诡异和不祥!
祭天大典,王妃朝服染“血”?!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晏清身上,充满了震惊、骇然和难以置信!就连皇帝和皇后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带着凝重。
萧煜眉头紧锁,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林晏清身前,冷冽的目光扫过人群。
林晏清心中也是猛地一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袖摆,那暗红色的痕迹黏稠湿润,确实像极了血迹,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又带着铁锈的古怪气味。绝不是她不小心沾染的!是有人趁刚才那阵邪风混乱,故意泼洒在她身上的!
是谁?竟敢在祭天大典上动手脚?!这是要将“不祥”的罪名直接扣死在她头上!若坐实了王妃身带“血光”冲撞祭典,引来天象异变,不仅她的地位不保,整个宸王府都可能受到牵连!
她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运转。这“血迹”气味古怪,绝非人血……倒像是……某种混合了朱砂和动物血液的染料?
“父皇,母后,”林晏清深吸一口气,在萧煜的护卫下,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镇定,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慌失措,“儿媳朝服之上的污迹,来得蹊跷,绝非寻常。请容儿媳查验,并请太医鉴别此物究竟是何,以免被奸人混淆视听,玷污祭典!”
她态度坦然,直接要求查验,反而显得心中无鬼。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皇后也开口道:“准。立刻查验。”
太医上前,取来清水和白布,小心地蘸取少许林晏清袖摆上的“血迹”进行检验。片刻后,太医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此物……并非人血,乃是混合了朱砂、些许鸡血和……一种西域传来的名为‘茜草’的红色染料所致,气味甜腻,应是故意调配而成。”
并非人血!是故意调配的染料!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感到无比愤怒。竟有人敢在祭天大典上,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亲王妃!
“查!给朕彻查!刚才是谁站在宸王妃附近?风起之时,有何异常?”皇帝龙颜大怒,厉声下令。
护卫立刻封锁了女眷队列所在区域,逐一盘问。当时场面混乱,人心惶惶,加上天色昏暗,竟无人看清是谁动的手脚。
林晏清目光冷静地扫过在场女眷。她看到了站在稍后位置的周雨柔,她此刻正低着头,用手帕捂着嘴,似乎也被吓到了,但林晏清敏锐地捕捉到她眼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她还看到了几位素日与苏府或荣国公府交好的夫人小姐,神色各异。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洒扫祭坛外围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地禀报:“陛……陛下……奴才……奴才刚才在那边角落,捡……捡到了这个……”他手中捧着一支女子的赤金珍珠流苏簪,簪尾似乎还沾着一点未干的、与林晏清袖摆上颜色相似的暗红痕迹!
又见簪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那支簪子上!
“这是谁的簪子?!”皇帝冷声问道。
女眷们面面相觑,纷纷检查自己的发髻。
周雨柔忽然“哎呀”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发鬓,惊慌道:“这……这好像是臣女的簪子……方才风大,许是……许是不小心被吹落了……”她说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措。
又是她!周雨柔!
林晏清心中冷笑连连。好一个连环计!先利用异常天象制造混乱和恐慌,再趁机将污物泼洒在她身上,最后“遗落”带有同样污迹的簪子,将嫌疑引到自己身上,却又表现得无辜受害,仿佛也是被利用的棋子!如此一来,既能坐实她“不祥”的罪名,又能将自己摘干净,至少是摘掉主谋的嫌疑!
“周小姐的簪子,怎会恰好出现在那里?又怎会恰好沾染了与此污迹相同之物?”林晏清目光如炬,盯着周雨柔,“方才风起之时,周小姐站在我侧后方,距离甚近吧?”
周雨柔被她问得脸色一白,泫然欲泣:“王妃何出此言?臣女……臣女方才也被风吹得站立不稳,心中害怕,哪里顾得上其他?这簪子定是被风吹落,不小心沾染了地上的污秽……臣女也是受害者啊!”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番说辞,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将所有巧合都推给了“意外”。
皇帝和皇后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周雨柔,又看看神色镇定、条理清晰的林晏清,一时也难以决断。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周雨柔泼的污物。
祭天大典被接连的意外打断,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最终,皇帝以“意外”定性,下令继续完成祭祀,但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已被破坏殆尽。
回府的马车上,林晏清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冬至祭天这场风波,虽然再次被她化解,未能让“不祥”的罪名坐实,但那种如影随形的恶意和层出不穷的手段,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萧煜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道:“今日之事,绝非意外。那个周雨柔,还有她背后的人,必须揪出来。”
林晏清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我。她们是想动摇宸王府的根基。王爷,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周雨柔不过是个马前卒,我要知道,真正执棋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