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渝城的灯火在远处渐次熄灭，唯有观澜茶舍二楼露台还亮着一盏温黄的孤灯。云衍凭栏而立，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挺拔清冷。
千年光阴，对他而言原本不过是北冥冰川上一次又一次的消融与凝结。可就在这须臾之间，他却觉得自己经历了比万年更深刻的蜕变。
他缓缓摊开手掌，一缕极淡的寒气在掌心萦绕，渐渐凝结成一片晶莹的六角冰晶。这是北冥本源的力量，曾经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与永恒的孤寂，如今却只为了守护这一方小小的茶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了万法源流之会上的初遇。那时他还是夜凌，北冥的皇子，独自坐在寒冰本源的光团中，试图将周身的一切都隔绝在外。直到那个如火般炽热的少女闯入他的世界。
\"喂！你是什么人？坐在这里不闷吗？\"
她的声音清脆如琉璃相击，带着炎龙族特有的温暖气息。那时的他怎会想到，这个大胆的少女会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怎样的波澜。
指尖的冰晶忽然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色中。云衍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想起在万神天宫的那场盛大婚礼。九黎身着赤金嫁衣，如同将整个宇宙的晨曦与晚霞都织就其上。而他，穿着北冥寒玉与星辰光锻造的冕服，在诸神见证下与她交换同心结。
那时的他们，是天地间最般配的一对。冰与火的本源在他们身上完美交融，连天道都为之祝福。
可是后来......
云衍的眸光暗了暗。
天规森严，北冥皇子的身份更是沉重的枷锁。他无法像白翎羽那样自由地追随她每一世轮回，只能在规则的缝隙中寻找相守的可能。
这一世，她成了苏明澜。而他，终于找到了留在她身边的方法。
\"在想什么？\"
明澜不知何时已走上露台，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肩上。她总是这样，能精准地感知到他的所在。
云衍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在想我们的婚礼。\"
明澜微微一怔，随即莞尔：\"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记得。\"他的声音很轻，\"记得你穿着赤金嫁衣的模样，记得我们在诸神见证下交换同心结，记得你额间的那个吻。\"
月光下，明澜的脸颊微微泛红：\"那时候真是年少轻狂。\"
\"我很庆幸。\"云衍将她揽入怀中，\"庆幸那时的我们，敢于在万神面前许下誓言。\"
是啊，她就在这儿。在这个他们共同建造的家里，在这个充满茶香的小小天地里。从万神天宫到观澜茶舍，从北冥皇子到凡人云衍，他们走过了太长的路。
\"澜儿。\"他轻声唤她这一世的名字，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那里，一颗千年不变的心，始终只为她跳动。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茶舍里飘来淡淡的茶香，那是明澜特意为他准备的安神茶。院子里，那架他们一起种下的葡萄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这一刻，云衍终于明白——
所谓归处，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有她在的每一个当下。是跨越千年的相守，是违背天规也要相伴的决心，是即便轮回转世也要找到彼此的执念。
\"夜深了，去休息吧。\"明澜轻声说。
他点点头，却依旧拥着她不愿放手。仿佛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能抱住整个世界的温暖。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渝城沉睡在夜色中，而观澜茶舍里，一段跨越千年的情缘，依然在静静地延续。从万神天宫到人间茶舍，改变的只是形式，不变的是彼此相守的心。